《六》
　　柳莹和柳青的离去，让我们茫然而不知所措，当我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时，泪眼迷蒙中，我又看到了儿时那些阳光明媚的早晨。
　　柳家的窗户都对开着，穿堂而过的微风，依然带不走那满家浓浓的药味。
　　小椅子上并排坐着两个小姑娘。一个长着白胖的圆脸，人们都说他像电视里的卡通娃娃，一个是眼睛弯弯的秀气丫头。她们很规矩地背着两只小手，认真地听着对面大床上那个只能躺着的女人给她们讲故事。虽然只能躺着，可她讲的那么生动有趣，绘声绘色。
　　每当一个故事讲完，那个白胖的小女孩就要飞快地跑到窗子前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她一边用胖胖的小手揉着鼻子，一边稚声稚气的说：“药味，药味！”每次她的这些表现，都会引得另一个小女孩儿咯咯地笑个不停，直笑得那两个朝天抓也快乐地颤抖，像两只跳舞的小兔子。而她的眼睛也就弯弯的像两弯月牙儿了。
　　看到她的这个样子，白胖的小女孩也笑个不停。
　　躺在床上的女人被她们这莫名其妙的笑打动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于是那个白胖的女孩就会拍着手，大声地叫着：“两个笑眯眯，两个眯眯眼。”
　　天知道，她是多么的喜欢这两对可爱的眯眯眼啊！
　　她就是五岁时候的我。
　　为了能在柳莹家里度过一天，而不去幼儿园，我要非常认真地向妈妈表演出我有多么不舒服，几次以后，妈妈不耐烦的训斥说：“你是不是一闻到柳莹家的药味就舒服了！”
　　是啊，连那浓重的药味也是幼稚的我所想念的。能和她们娘儿俩呆在一起，是多么开心又快乐的事啊！
　　那时候的柳莹，爱说爱笑，向她多才多艺的当幼儿园老师的妈妈。
　　每当柳莹的妈妈讲完一个故事，就让我们把能够记住的内容重复一遍。我总是大声地，停停顿顿地把所记住的东西讲出来就好了，可柳莹呢，她就要讲的生情并茂，添油加醋了。她站在那儿，秀气的小脸在阳光中那么的可爱。讲到小兔子，她就把两只小手竖在头顶，做长耳朵状；将到小狗，她就要加上“汪汪”的两声；讲到小猪，她还会把鼻子和嘴巴都拱起来，“哼哼”个不停。逗得我和她妈妈笑弯了腰。我们多么喜欢她呀。
　　而她们俩也非常的疼爱我。虽然我比柳莹大几个月，可柳莹要比我懂事的多。因为她妈妈只能躺在床上，小小的柳莹在她妈妈的指点下会干很多我不会干的事。她会用小手绢擦我脸上的汉，吃饭前用湿毛巾擦干净我胖呼呼的小手，用小水杯给她妈妈，给我凉白开水。她爸爸柳学山下班后，她会用自己的小脸盆到好水，会把毛巾，香皂准备好。
　　柳学山亲昵地说：“胖莉莉，你看我家柳莹多懂事啊！”
　　我赞成的点点头说：“懂事，董事！”
　　我的大概是可爱的样子，引得小柳莹过来就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上一口。她妈妈和她爸爸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们也笑起来。
　　那生活，是多么让人怀念而充满希望啊！
　　妈妈给我和妹妹买的零食，我的那一份从来都留到自己“不舒服”时，去隔壁和柳莹一起分享。而柳莹，也总是把她喜欢的东西统统留给我。
　　就这样，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了小学，还在同一班。我们几乎没吵过架，我对她的关爱甚至起过了对我任性娇惯的妹妹张娜。
　　柳莹非常聪明，从学前班开始，她的好成绩就是别的孩子所不能比的。
　　我们七岁的时候，柳莹妈妈张小梅离开了她。
　　在我的小屋里，她伤心的哭泣让我心痛不已。她几乎从不在她爸爸面前流泪，她告诉我这是妈妈对她的要求。在妈妈走了之后，柳莹更懂事或者更坚强了。那坚强甚至明显的写在她的秀气的脸上。她那么爱他爸爸柳学山，她自豪地对我说，他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我肯定的点头赞成：“是的，最伟大！”
　　柳莹从来不挑肥拣瘦。她爸爸给她买什么衣服，她都高兴地说好看。虽然长大了的我们都知道，那些衣服和我妈妈为我们姐妹买的衣服总是大相径庭，完全不同。
　　可柳莹还是美的。我清楚地看到，什么都遮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与众不同的气质。她坚强，有主见，独立而聪明。可她又向他爸爸那样真诚，善良。当我和妹妹张娜吵架时，她对娜娜说：“不要和你姐姐吵架，她是爱你的呀！”我妹妹说：“拉倒吧！她对你可比对我好呢！”她说：“是呀！你姐姐对我都那么好，她哪能不爱你呢？”连我妈和我爸听到这话，都感叹地说：这真不像个十多岁小女孩的话！
　　我无法，也没有理由不喜欢柳莹。我经历了她人生的每一步，共享了她的大部分悲伤和乐趣。大扫除时，她总是先擦完我负责的玻璃，再擦她自己的。学校给她评发的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奖品，她总是先让我挑出喜欢的一份。我和妹妹因为都在学习舞蹈和钢琴，所以学习成绩一直都停留在中等阶段。每次考试前，柳莹都会把复习题认真的划好，做好给我。
　　我们一起迎来了她的后母张芝媚和被她称为坏小子的柳青。虽然我很喜欢柳青，因为他是个优秀善良的男孩儿。我妹妹张娜又十分迷恋他，可我也理解柳莹对他和他妈妈的冷漠和排斥。
　　柳青的妈妈张芝媚是个娇小美丽的女人，她很是精明能干，把柳莹他们家经营的有滋有味。她对柳莹很好，给柳莹买了真正漂亮合适的衣服。可也是她让柳莹在那个家一天比一天孤僻冷漠。
　　看到柳莹冷着脸，无声地流泪，我体会得到她内心深刻的失落和痛苦，她说那个小女人总是巧妙的隔开她和爸爸，让爸爸离她越来越远，而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的儿子柳青。我知道这的确是一部分事实，只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柳莹，把它扩大加重了，她把自己锁起来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善于表达自己的爱和感情。　
　　而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清楚地看到，她和柳青虽然从来没有亲热地说过一句话，可他们都从心里那么真诚地关爱着对方。当柳青被黑皮他们打倒时，当储伟侮辱柳莹时，他们都不顾一切为了维护对方而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命运。
　　我不再有那个安静、冷漠的女孩陪伴左右了。上课时，我看到她曾经的座位就忍不住泪水涌上。石头他们几个象没了头马的野驹，无助而空虚。我于那一刻忽然间长大了，我心疼怜悯地看着他们在课间时没了生机地趴在桌上。吃晚饭时，我因为爸妈对柳青、柳莹这件事的议论而触景生情，又忍不住流泪。我慈爱的爸爸，他那么理解地看着我说：“人只能往前看，不管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美好，亦或痛苦，都只代表着过去。可以把它当作回忆，却不能让它影响未来！”
　　爸爸的这句话，陪伴了我们的青春。
　　这天放学后，我第一次像个大姐姐，像个家长，把石头、李永兴、蒋卫庆、袁兆、王兵叫到一起。这一天到柳青退学已经半个多月了。
　　说实在的，我们都没能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虽然受到伤害的人是储伟，可是我们原本快乐、无忧、幸福美好的生活被打破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不在了。柳青和柳莹无法上学的变故令我们依然稚嫩的心不能承受。
　　石头他们懒懒地看着我，再没有了从前生气勃勃，兴高采烈的眼神。我又是失望又是心疼地骂道：“生活中只能往前看，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们要是振作起来，这个星期天咱们就去市里看柳青。如果你们一直就这副德性，我也要转学了！”
　　要他们振作起来，可是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柳莹也从学校回来了。听我说要去看柳青，她别过脸去。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柳青因为她而伤了储伟，被学校开除，断送了一生的前程。为此，柳莹也断然离开了学校，我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一些。
　　看到柳青的时候，他刚被同事从修理库里叫出来。这就是我们英俊潇洒的柳青吗？厚厚的满是油污的帆布工作服，同样满是油污的脸。我妹妹张娜不顾一切地尖叫着冲了上去。引得那些修理工大声地吹着口哨，喧叫着。
　　柳青难为情地推开她，向我们走来。当他这样地向我们走来时，我从心里感到：柳青真的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一旦离开了校园，哪怕走上社会一天，也就接受了成人的洗礼。
　　石头首先抱住了那个满身油污的人。袁兆、王兵、蒋卫庆、都过去抱住了他。
　　我们和柳青一起来到宿舍，这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宿舍。屋子里呛人的汗气扑鼻而来，各种各样的男人的鞋扔了满地。柳青的床位是靠近门口的一张。明显的比别人的床位要干净整齐些。可也是满床的脏衣服和袜子。柳青让我们等在外面，他很快地换下工作服，他说我们只能到旁边的小饭店坐上一两个小时。
　　柳莹说：“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柳青问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带他们去吧。”
　　我不解地望着她，她坚定地对我点点头。她的固执我们早已无可耐何。
　　在那个小饭店里，当大家围坐在一起时，我又庄重地重复了爸爸的话。
　　柳青英俊的脸变黑变瘦了。却更有男人气味了。张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是真心喜欢着柳青呀。
　　柳青一一问了每个人这些天的情况。我问他累吗，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不是让大家向前看吗？不和以前的生活对比，就不觉得累。”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柳莹没有过来。柳青说去看一下。我就和他一起回到修理厂。
　　柳莹不在。柳青的师傅说：“那是你的姐姐吧，在水房给你洗衣服呢！”
　　我和柳青都愣住了，在水房门外，我们看到了蹲在池边的柳莹。哗哗的水声压不住她压抑的抽泣。
　　柳青猛然转身跑了去。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柳青叫住了我。他强忍着满眼的泪水，坚定地对我说：“告诉她，我过得非常好。这是我喜欢的工作，喜欢的生活。我本来就不爱上学。”
　　

《七》
　　没有了两个孩子的家，安静而冷清。张芝媚总是在吃饭时伤心不已。
　　柳学山对她说，他们是正常的离开家，你只要别再想那件事就好了。这样安慰妻子，柳学山的内心其实也非常的痛苦，为柳莹，为柳青。虽然这件事并不就等于毁了他们的一生，可毕竟原本稳定而明朗的前途而今变得无法测定。柳学山相信柳莹是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只是柳青那小子，他为了姐姐而去伤害别人，虽然行为太过幼稚和冲动，但这也充分说明这孩子重感情，护亲人的本性。平时他和柳莹并不亲热，却在柳莹受欺负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柳学山从心里爱这个男孩子。
　　柳学山是在中午时来修理厂看柳青的。
　　宿舍的工人都在睡觉，柳青不在。
　　柳青的师傅是位朴实的中年汉子，从他的口里柳学山知道了儿子近一个月的情况。师傅说柳青是他二十多个徒弟中最吃苦，最聪明的一个。
　　师傅把柳学山带到修理库。柳学山看到一个男孩子满身油污地蹲在坑道里，一个人忙碌着。车库里没有风扇空调，光着膀子都很热。可是那小子穿着厚厚的帆布工作服。
　　柳学山没有叫他，在坑道边静静地蹲了下来，看他干活。泪水蒙胧了柳学山的眼，他看到了六七年前那个午后，离家出走的柳青在旧家窗户根下蜷缩着睡着的样子，看到了他第一次请柳青和张芝媚吃饭，柳青梗着脖子问他喝不喝洒的样子。
　　七年过去了，他从一个桀傲不训的小子长成了今天仗义、吃苦、有责任的大小伙子。
　　柳青抬起头用满是油污的手擦汗时，发现了红着眼睛蹲在旁边的柳学山。白头发已经爬满这个男人的双鬓。他正心疼地望着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柳青的心痛了，他哽咽着叫了声爸爸，用袖子去擦忍不住流出的泪水。
　　柳学山伸手把儿子拉出坑道。从兜里掏出手绢，给他擦去手上的油污和脸上的汗水。他用拳头凿开给柳青买来的西瓜，爱怜地说：“吃吧，都吃了！”
　　柳青点点头，大口地吃起来。他说爸你别让我妈过来看我。让她放心，我很好，我会照顾自己的。他又说上星期张莉、石头他们都过来看我了。他停了停又说：“柳莹把我的脏衣服都洗了。”
　　柳学山说：“应该的，她是姐姐！”
　　柳学山走的时候，给柳青留一百元，柳青不收。柳学山说：“你买条烟，买两瓶酒给你师傅，他对你很关照。”
　　就是这样，当家长的在每一件小事上都是对孩子的教育和引导。虽然只中是一条烟，两瓶酒，做师傅的非常欣慰和感动，他让柳青学到了比其它徒弟都要多的本领和知识。
　　十八岁的柳青，就这样经历了他的又一次人生变故。曾经一度，他认为自己的生活就这样确定了，完美而自在的生活。和王兵、石头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忧虑和烦恼。虽然有时候，对柳莹的喜欢会让他有些不安，但他把它深藏在心里，慢慢地酝酿慢慢地品尝。可是储伟出现了，他的狂妄让自己犯下了无可弥补的错误。
　　柳学山对他说，要负起自己的责任。
　　坚苦的工作使柳青劳累不堪，汗水和油污刺得皮肤生痛。可他不让自己有一点松懈。他主动干最多的活，认真用心地学每个技术，师傅为他的聪慧好学，吃苦勤快而感动，把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教给他。
　　三个月后，柳青就成为最好的帮手，一些简单的技术活已经可以独自处理，在师傅的要求下，至少应该半年至一年才出徒的柳青，三个月后就开始挣工资，这是修理厂前无仅有的。
　　张芝媚看到又黑又脏的儿子时心疼得直掉眼泪。
　　柳青擦干了她脸上的泪说：“妈，我不是很好吗！我现在又结实多了。”
　　他撩起袖子让妈妈看自己隆起的肌肉。张芝媚爱怜地捶打着他，左叮咛右嘱咐。
　　张芝媚给柳青带来两本书，是柳莹给柳青买的机械修理。柳青把书放在枕头底下，整夜睡不着。那次在水房门口看到柳莹一边哭泣一边搓洗他的脏衣服时，一个念头牢牢地占据了柳青的心。那就是自己和这个女孩其实是多么的不可分割。他明确地知道了自己的心，他爱这个女孩。他一生将永远爱她。她越来越让自己的心对她充满感情，充满依恋。为了这爱，为了能够让自己配得上一个未来的大学生，他不断努力，不断学习，他要让自己成为一个事业有成、受人尊敬的男人。
　　柳莹全力地投入学习，虽然是插班生，暂时不能名列前茅，但她以自己的聪明、刻苦使成绩稳步上升。柳青的事更让她决心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当她看到那个臭小子穿着又脏又厚的工作服，满脸油污的样子时，当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导致他离家出走的无望又一次深刻地折磨着她。回到学校，她又故伎重演，不停地祈祷她已逝去的妈妈保佑那个臭小子将来前途光明，平安幸福。
　　

《八》
　　因为柳青的退学，我那任性的妹妹立意不再在职高上下去。不管父母如何的生气，如何的反对。
　　她振振有词地说，她不愿到电厂上班，不愿意成天穿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服，带着工牌在吵人的汽机轰鸣中守着发电机。她要专心学习舞蹈，以后做一个专业舞蹈演员。也许是这后一句话打动了妈妈，张娜按着自己的意愿到市里艺校上学去了。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柳青在柳莹上高三那年，开了自己的摩托车修理部。修理部开在我们附近村子西河河的大路边，这条路连接了三个村子和我们厂。
　　九十年代中期，摩托车这种交通工具成了我们所在这个城市最时尚最流行的东西。王兵、蒋卫庆他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儿都以骑着一辆大而狂野的摩托车为骄傲。
　　我们厂以储伟这位已是正厂长公子的男孩子为首的几个领导子弟，每人骑着一辆摩托车，后座上带着夸张的女孩，挎着墨镜成天在生活区中呼啸往来。而女孩子们，能和婆家要一辆进口的如“先阳”等牌型的摩托车为彩礼，是决对的风光。
　　任何高消费必会带动趋之若骛的中消费，低消费。
　　一辆进口摩托车要一万到两万，而国产的比如“五洲”、“大扬”等牌型的摩托车外型漂亮，价钱也只有六千左右，是普通家庭的普通选择。尤其是小康水平的村子，给出嫁的女儿赔赠一辆漂亮的摩托车是相当体面而又实惠的事。于是，不管是乡村还是城市，大街小巷都是骑着摩托车飞扬而过的人。
　　就如过河人多，摆渡就会生意好一样，柳青摩托车修理部的生意好得不能再好。
　　当初只是一间房子的修理部不到半年就发展到三间房。柳青用最里的一间作了卧房，也成了我们的又一个家。
　　星期天，我、柳莹和张娜三个女孩去买了安置一个家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我们以很久没有的热情和兴致安置着那个家。我们用绿色和桔黄色的壁纸把整个家拼了起来。两个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还有足够坐下十个人的桌子，椅子。锅碗瓢盆等餐具一应俱全。一个家就这样在我们几个年轻人的手里成就了。
　　我们彻夜未眠，唱着歌，聊着天，打闹着，高侃着。阳光灿烂的日子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时，我真切地感受到爸爸在我们最最低落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话：人要往前看！是的，什么不幸和坎坷都能过得去，只要你抱着正确的人生观去走你以后的路。
　　劳动日又来临了，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去捡牛马粪。算算从那个黄风飞扬的日子到今天，我们已经过了四个劳动日了。过了这个劳动日，我们就要从职高毕业，到厂里实习半年，当工人了。而柳莹也要面临高考，她将考上大学是我们坚信无疑的事。所以，这个劳动日一定要过得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柳青为此也费了好久心思。最后他决定劳动日还是劳动度过。我们把石头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连储藏室和小院子全部做了最彻底最认真的清理。石头的哥哥和妈妈非常感动。
　　虽然干了一天的活大家都已经累臭了，但兴奋和开心撑着我们年轻的意志，我们骑着摩托车飞扬而去。我们的友谊让全厂人津津乐道，无不称赞羡慕。
　　狼吞虎咽地吃了饭，大家都懒洋洋地躺倒了。
　　柳莹坚决不让我干活，她知道一天下来我一定是累臭了。所以，在我们喧闹解乏时，柳莹一个人安静地收拾着碗筷、桌椅。
　　我无意中看柳青时，他正以一种令我疑惑的不可确定的目光注视着干活的柳莹。
　　柳青越来越有男人的味道了。
　　事业的小小成功让他充满自信和内涵。电厂任何一个如储伟他们那样的公子哥儿都无法和他相比。我的搞文艺的时尚漂亮的妹妹张娜，以她不变的热情追求着柳青。或者说她早就以柳青准女友的身份自居了。因为电厂没有任何一个女孩能和她标美。她夸张性感的五官正合时宜。
　　可我深深的知道，柳青没有被她打动。也许柳青也是喜欢她的，但那喜欢和她对柳青的喜欢完全不同。
　　此刻，柳青看着柳莹的眼神让我迷惑。
　　可这迷惑只在一瞬间便过了。一向憨傻大咧的我马上就转移了目的，不再为这个男孩的眼神费心了。
　　柳青的摩托车修理部生意兴隆。雇用了四、五个徒工都忙不过来。柳青就在修理部旁边加租了三大间门面，简单装修后，一个明亮的专营摩托车行开业了。
　　我们逃学请假大忙了三天。
　　柳青成了一个真正的年轻的老板。有一种人天生大概就是那种出类拔粹、令人注目的。柳青就是，他的帅是从里到外的。
　　在学校时，他留着那个时代最时尚的小虎队里男孩儿们的发型。他几乎每天都洗头发，所以他总是散发着洗发香波的味道的头发，永远都是那么的飘逸。它们柔顺地在他打蓝球时，跑动时轻轻地跳动。有时候前面那最长的一缕会遮住他的视线，他就皱起他那俊秀的眉头，用力地一挺他的下巴，把它们甩开去。柳青的这个动作引得我妹张娜好是喜欢。她夸张地为我们表演着，然后一脸深情地说：“呵，真叫帅啊！”
从到修理厂当小工那一天开始，柳青就把自己在学校时留了好多年的柔顺的头发剪成了短短的板寸，它们一根一根直直地竖立在那小子的头上，当初第一眼看到它们时，我们三个女孩子的心曾是那么的难过。可是现在，才觉得它们的确是更适合现在这个英俊潇洒、吃苦能干的男人！更适合他内刚外刚、内秀外秀的性格！
　　他简直就是我们这群围绕在他身边的朋友们的骄傲！
　　等到柳莹考上那所远离我们的南方大学时，柳青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丰裕的学费和生活费。
　　柳莹走了，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家，这个城市。
　　在火车站前，我们紧紧相拥。她对我说：“帮我照顾我爸爸、柳青和他妈妈。”
　　然后她挨个抱了石头、蒋卫庆、王兵、袁兆他们。这几个大男孩儿，虽然没象我们一样泪水涟涟，但也都是满眼湿润。尤其是石头，他对柳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当柳莹走到了被她一直叫做“臭小子”的柳青面前时，她犹豫着停住了。我们一时忘了痛苦地起哄喊叫起来：抱抱柳青！抱抱柳青！
　　柳莹含着泪笑了。可没等她伸出胳膊，柳青却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他紧紧地抱住了柳莹。
　　我们有一瞬间的发呆。柳青并没有因为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而脸红，相反的，他的脸却出奇地苍白，而站在他身边的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那么无法抑制地哆嗦着。
　　但幼稚的我们马上就一副理解了的样子快乐地大声叫喊起来。好多年后想起那叫喊，我的心是酸楚的想笑，那时的我们都傻瓜一样搞不清状况，还自作聪明地为柳青友好的举动喊好呢！
　　我们几个也从学校毕业了，开始到厂里参加实习。从实践上把我们这个城市的宝贵资源“煤”转变成第二能源“电”，让它温暖、照亮半个首都。
　　柳青的生意越做越好。
　　他是那么的吃苦能干，又有经营头脑。已经是个小老板的他依然和小工们一起修车、卖车。他的豪爽、讲信誉为他赢得了大量的客源。
　　石头、王兵、蒋卫庆他们每天下班都在那里集合。他们几个也都成了半个修车师傅。我和妹妹每隔两天就得去大清扫一次。我们不象柳莹，她总是那么安静认真的干好一切，而我们俩则夸张地喊累叫苦，并且把那几个大男孩指挥得满头大汗。

＜九＞
　　柳莹在她深爱的大学生活里如鱼得水。
　　第一个学期，她就拿到了最高奖学金。而且上了大学的柳莹对柳青和张芝媚母子的看法有了深刻的转变。
　　离开家，离开家里的人，这原本是她由来已久的愿望。可当她在遥远的异乡，在宿舍的床上，度过了一个个的夜晚后，她开始想念她的父亲了。她想起了父亲一个大男人，曾经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她想起了父亲为了让她吃好穿好，还要给妈妈张小梅不停地买药，而他自己多少年不买新衣服的日子。
　　因为对父亲学的思念，让她在一刹间对张芝媚母子俩升起了无限的感激和爱意。
　　她想，如果此时父亲的身边没有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孤单的父亲将会是什么样？没有张芝媚这么多年来的精心操持，那只有自己和父亲的家又会是多么的冷清？那个小女人在这些年来也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辛劳。
　　柳莹惭愧了，反省了。她明白自己只看到爸爸对别人的爱，却没有正视别人对爸爸的爱。爸爸从张芝媚母子进门后，一天比一天滋润、幸福。这难道不正是做女儿的所应该感到欣慰的吗？可是自己，自私的自己，这么多年来，那么冰冷无情地排斥着他们母子，对张芝媚更是连一点做女儿的情份都没有尽过。而那个臭小子柳青，对父亲柳学山是那么的孝顺。张莉打电话告诉她，柳青给她爸爸买了贵重的水晶象棋，而电厂的老头们都以能和柳学山用水晶象棋对弈为乐。每个星期天，柳青都会放下他挚爱的生意，陪柳学山到西河河边的渔塘钓一天鱼。他给柳学山买了最好的全套渔具。
　　想到这个臭小子时，柳莹的心依然会痛。又有着由衷的赞赏。他虽然有着漂亮精干的外表，有着放荡不羁的个性，有着永远霸道自负的坏脾气，可是他那么吃苦能干，而且毫不轻浮。他没有像储伟他们那些花花公子一样整天流连于迪吧、舞厅。整天骑着大摩托车呼啸而过，以更换漂亮的女友为荣耀。
　　心怀感激的柳莹柔和了，明朗了。
　　于是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她都会小心地问候张芝媚。她的一句：“阿姨您辛苦了，要多保重身体。谢谢您对爸爸的照顾。”让张芝媚感动得说不上话来。也是于此，张芝媚蓦然明白：应该经营的不再是儿子柳青和柳学山的关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爱早已是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的表达。而目前应该恢复的，是柳莹和她爸爸之间深如大海的父女之爱。所以每次柳莹打电话，她在细心的关问后，总是说：“和你爸爸说话吧，他太想你了！”。
　　这种细微的转变，让柳莹的心里充满感动，这相互的妥协让这个家更完整，更亲密无间了。
　　当张莉把这一切告诉柳青时，柳青故作轻淡的说：“她只要能体谅我妈，哪怕少爱她一点就好了，我不稀罕她的爱。”
　　可这句话说完，心底的湿润就无可阻挡的涌向了他的眼睛。
　　柳莹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放寒假时，她以假期太短为由没有回家。尽管她一再的打电话安慰，可柳青依然看得出柳学山和他妈妈都很失落。她说暑假一到马上回来。
　　她这样一走就将近一年了。
　　张莉说柳莹过得很好。柳青也想像得到。她给每个人都打电话问候，甚至对自己，声音也温暖了许多，不再是那么冰冷。
　　没有人知道柳青每天都在计算着柳莹离开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地想念着那个向长了翅膀一样飞走了的女孩。
　　在朋友们一起开心快乐时，在他一个人孤单寂寞时，那张冰冷秀气的脸占据了他整个的心。他像过电影一样不厌其烦地回忆，想念着那些画面：他把柳莹推倒，柳莹满脸鲜血怒视他的样子；他第一次抢她作业本抄作业，她无耐而讨厌的样子；她第一次对他绽放那灿烂美丽的笑脸时的样子；她打乒乓球紧张认真的样子；她在自己被黑皮打倒后，勇敢坚定的样子；她在自己把储伟打伤后，绝望无助的样子；她在修理厂边为自己洗衣服边抽泣的样子；她在火车站离开时，想拥抱自己又有些犹豫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让柳青这个二十一岁的大男孩如此的心痛！他让自己尽情地工作，发展事业。有一个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理由和动力，那就是为了那个已是大学生的骄傲冷漠的女孩！
　　他爱她的真诚、善良、纯朴，爱她的独立坚强，爱她的固执有己见。她外表的冷漠，压不住她从骨头里流出来的如她父亲一样的火热的血。她没有张娜、张莉，包括很多暗暗喜欢柳青的女孩子们漂亮。可就如张莉所说的，柳青也看到了她身上任何漂亮女孩所无法比拟的出自骨头里的气质。
　　石头他们也开始对柳莹的归来进行倒计时。
　　这一天终于也就到了。张莉和石头去火车站接柳莹。张娜、蒋卫庆他们在家里准备饭菜。
　　柳青一整天都在和工人们一起干活。
　　他穿着油污的工作服，蹲在那儿不停地忙着，不管工人怎么叫他休息，他都没停下来，甚至连午饭都没吃。
　　谁也不知道柳青的心里是多么的紧张慌乱。他又是盼着那一刻，又是这么的害怕那一刻。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怕自己一松劲一疏忽，就会被别人发现他的反常。
　　他想像着看到她的一刹那，自己会怎么样，自己和她的眼睛将会以什么样的目光对视，这种想像让他吸烟的手都有些颤抖。
　　听到张莉一声：“柳莹回来了！”，王兵、蒋卫庆他们便狂叫着跑了出去。那几个坏小子都不客气地冲上去抱住了那个也尖叫着的人影。
　　柳青呆呆地看着夕阳中激动的他们，泪水不争气地在眼中涌动。
　　他在散开的人堆里，看到了那个在他梦里，在他心里漫步的女孩。
　　她好像又长高了，更挺拔了。夕阳中的她，脸上泛着金色的光泽。笑得眯成两弯月牙的眼，不停地流下泪水。
　　依然还是那个女孩。那个有尖尖的下巴，俊俏挺立的小鼻子，细弯的眼睛的女孩，只是在那一刹间，柳青发现她是漂亮的，美丽动人的。
　　张莉因为上班了，也化上了淡淡的妆。张娜更是从小那张脸上就分外妖娆。而柳莹还是一张朴素的脸，却因为南方湿润空气的滋润，那脸像饱满的葡萄，健康而充满水份。她依然扎着一支马尾，长长的牛仔裤，V领的棉T恤。标准的都市大学生，清新简洁。
　　柳青觉得自己空荡了许久的心归还到原位。他习惯她的存在。有她的存在，自己的潇洒，领导才能，才会那么的有价值。
　　吃饭时，柳莹把给大家的礼物拿了出来，分到每个人的手里。石头他们都夸张地喜悦着。
　　柳莹送给柳青的是一条仿名牌NIKE的男式项链。
　　一条黑皮绳，简单地挂着一个柱形镂花的纯银缀子。
　　张娜说：“哇，仿NIKE的，很贵的，男人带上非常有味道，得性感的。”
　　王兵他们起哄地大笑。
　　柳青冷冷地说：“我才不喜欢这种东西。”。
　　柳莹说：“知道你不会喜欢，可因为我太喜欢，所以就买了。”
　　张娜过去摇着柳青，恳求道：“拜托，别扫兴，这也是柳莹姐对你的一份心意嘛！”
　　柳莹给张芝媚买了一身漂亮的毛衣套。淡紫的颜色，高雅而富贵。
　　张芝媚含着泪说：“谢谢小莹！”
　　她给父亲买了一支桃木的烟斗，柳学山喜欢的爱不释手。
　　当柳莹躺在久别的小床上时，家的温馨勿庸置疑地钻进她的心里。被子显然刚晒过太阳，还散发着温暖干燥的味道。盖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南方潮湿的气候让她无法适应。身上永远是粘湿的感觉。宿舍里是永远晾不干的衣服。一件没干另一件又晾上去。而自己的小屋里，她那么惬意地欣赏着，感受着。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单被罩，整齐的书柜，还有她和柳青曾经一起写作业用的写字台，门口挂的张芝媚自制的放纸代……。她想着第一个大风飞扬的劳动日，想着在操场上给打篮球的柳青他们当记分员……，在许多美好的回忆中，她美美地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满屋阳光的时候，她才在张莉她们的吵闹中醒来，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心里感叹：太舒服了！
　　张莉她们要去市里吃凉粉。
　　这天柳青换下了工作服。穿上名牌T恤的他是那么的英俊有型。从领口露出来的那条项链果然让他更有味道。
　　张娜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说：“哥哥，没有哪个男人能比你帅，你简直酷毕了！”
　　张芝媚骄傲地笑了。柳青却不满地推开张娜，说：“以后不许你这样！”
　　“为什么？我偏要！”张娜任性不买帐地说。
　　柳青却为自己这句甚至粗暴的话烧红了脸。
　　他是不爱张娜，最起码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可今天他说出这句话却决不是为此。他清楚地明白，那是因为某个人的存在。
　　他们度过了开心的一天，柳青请他们在市里最气派最豪华的大酒店饱餐了一顿。然后他们又在厂活动室打乒乓球过了一个下午。晚饭是他们自己做的。
　　心情异常好的柳青宣布：今年的劳动日明天就过！劳动对象就是这个家。女孩子拆洗床单被褥，男孩子粉刷房屋，重贴壁纸。而且他郑重申明：壁纸就要他妈妈毛衣套的颜色——淡紫色！
　　石头他们大声欢呼，大声叫好！
　　每一个劳动日都会带给他们深情的感动和回忆。
　　他们以最高怅的热情忙碌着。年轻的他们却了曾经的挫折，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
　　干活中的柳莹无意中看到了光着膀子的柳青，他正在和石头他们往墙上贴他指定的淡紫色的壁纸。他的肩宽阔平展，胸膛坚实有力。因为赤裸着上身，昨天他已经戴上的那条项链果然就如张娜所说，让他性感而时尚。
　　柳莹为自己的发现偷偷地笑了。她想这个臭小子，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一个让女孩子着迷的男人。他霸道有型的气质，真诚仗义的为人，吃苦能干的个性，无不显示他的确是个出色的家伙。难怪娜娜对他会那么痴迷。
　　柳青的心狂跳到极点。他没有回头却感受到了柳莹的注视。
　　他猛然转向她，一脸坏笑的说：“看什么？没见过男人裸体？”
　　柳莹被臊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气得大声骂道：“混蛋！”
　　张莉、石头他们哄然大笑。
　　柳青笑得最爽最亮！
　

　〈十〉
　　 日子过得好快啊。两个月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还没有和柳莹待够了，她就又要走了。我们是多么珍惜有她的日子啊！这是没有缺陷的组合。我看到她懂事了，明朗了，更柔和了。她帮着柳青的妈妈干这样那样的家务活；和她父亲柳学山亲密的聊天；在柳青故意冷落她，气她时，她也不再冷面相对；在没有活动的时候，她给我们讲大学的生活，讲校园的靓男美女，讲那个城市的景观，讲她如何的热爱大海，甚至喜欢坐船。
　　 大海就在她们学校不远的地方。风大的日子晚上睡觉都听得到浪涛的声音。她说她是那么的迷恋大海。休息日那里是她最爱去的地方。她一个人吹着海风，看着大海无边无际的蓝色，心胸都会跟着宽广起来。在海边，她思念着家人，思念着我们，思念我们一起时的欢声笑语甚至烦恼痛苦。
　　 在讲着大海的时候，柳莹的脸上有一种憧憬的美丽。
　　 石头说：“你没有男朋友吧！”
　　 柳莹说：“怎么会呢？我忙着挣特等奖学金给你们买礼物呢！我总不能拿柳青的钱来充大方吧！”
　　 柳青不屑的说：“谁希罕你挣奖学金了？”
　　 石头说：“这样吧，柳莹姐，你得向我们保证，你在大学不能交男朋友。要好好学习，等以后回到我们身边再找好不好？”
　　 柳青说：“你他妈的扯谈！”
　　 可王兵，袁兆，蒋卫庆一齐起哄：你保证！柳莹你必须保证！
　　 柳莹笑着说：“好吧，我保证！”
　　 柳青怪怪的笑了。他装模作样的拍拍石头说：“你给自己留机会呢吧！”
　　 石头害羞地用衣服扑住柳青的脸，两个人在床上滚成一团。我们开心地笑了。
　　 可是这种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这次柳莹子坚持只要我送她就可以。我们俩在车站的咖啡室里一边聊天一边等车。
　　这是较第一次不一样的开心的分别。我们那么知心地说着不会跟别人分享的体己话。她告诉我有一个男孩追求过她。我告诉她我发现蒋卫庆看我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奇怪感觉。然后我们又厚脸皮地讨论柳青迷人的身材，石头依然象个发育不成熟的小男孩样子，王兵永远改不掉的娘娘腔，袁兆劳动人民的朴实风格，蒋卫庆满头咖喱的公子哥形象，张娜对柳青毫不掩饰的疯狂迷恋，以及储少爷扛着一道伤疤依然拈花惹草，风流倜傥。
　　 一个成功男人的魅力真是任何所谓的英俊潇洒都无可比拟的。当我们挤坐在柳青崭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里时，震耳的音乐，快乐的尖叫伴着我们绕遍了整个城市。
　　 这一年，我们已经二十四岁。柳莹大三了。
　　 在柳青踏实，认真的经营下，他的摩托车行已进入稳定阶段。而他真诚的待人处事，让手下的几个小工人对他死心塌地。此时不管是资金还是经验，柳青都积攒到了足以让他另拓新的事业领域的条件。他那么野心勃勃又聪明大胆。连他自己都庆幸他的优点都发挥到了正道上。他由衷地说，这是因为他和妈妈碰到了他们生命中的贵人：柳学山。
　　 柳青是那么的尊敬爱戴柳学山。他对柳学山这位继父的孝顺关爱，超过了我们每一个人对自己亲生父亲的关爱。我的爸爸就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当妈妈因为反对张娜对柳青的太过迷恋而对柳青说三道四时，爸爸就很不客气地指责到：你可以管住你的女儿，但你不要对人家柳青妄加评论。依我看，二电厂这么多年轻人，他是最出色的。不管是他的人品，还是他的本事，能和他相提并论的绝对屈指可数。
　　我妈妈不服气地狡辩：就和眼大的一片地比！去和市里地比比，和首都的比比！比他能，比他精神的男孩子多的是！我和爸爸无奈地摇摇头：无可救药！
　　 同样无可救药的是我妹妹张娜。已经是大姑娘的她漂亮迷人，她有着混血儿似的立体的五官。她那大而明亮的眼睛，被乌黑稠密的睫毛包围着，再加上她大胆夸张地涂抹的眼影。高挺的鼻子，红润饱满、轮廓分明的嘴唇。它们让她象个埃及艳后般出类拔萃。任何时尚的服装饰品都逃不脱她猎人般的嗅觉。她的耳环一边为夸张的大圈，一边则为小巧的方形，腰上是垂到臀围和大腿的金属铁链，口红一会儿是性感的大红，一会儿又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黑色。
　　 她也是这个城市里最抢眼的女孩儿。如果不是因为她文化底子太差，电视台早把她聘去当主持人了。为此，妈妈不平衡，后悔，遗憾了好久。她说早料到就该逼着张娜也象柳莹一样好好学习而去上大学了。
　　 张娜在任何场合都是绝对的引人注目。这种夸张的外表也让她的性格从小就夸张而有些轻浮。这也是我不大喜欢她，经常训她的原因。石头说连扫大街的老头都会停下扫帚，张口结舌地欣赏二小姐。
　　 尽管这样，我妹妹，美女张娜，是真心地喜欢着，爱恋着她地柳青哥哥。尽管她喜欢让天下所有男孩子都朝她看，可是她想看的男人却只有一个。
　　为她的这份痴心，我又心疼又安慰。安慰的是，虽然她漂亮又有些轻浮，但她没有乱交，因为有一个优秀出色的男孩占据了她的心。心疼的是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柳青是不爱张娜的。正如柳青自己的一再声明：我喜欢张娜，但我不会做她的男朋友。因为我一直把她当个妹妹地宠爱着，喜欢着。
　　 可是张娜自有她自己的理解。她郑重其事地问我：你说青哥不爱我，不会成为我的男朋友，那我问你，他身边有其他女孩吗？他追求过别的女孩吗？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如果他不喜欢我，他早就有女朋友了！难道他爱的是你吗？再说，他是怎么对我的，你们也都看的清清楚楚，就算他说不爱我，那又怎么样！我爱他。我爱他就足够了吧！
　　 我理尽词穷，没错，如果柳青不拒绝，就如张娜所言，尽管柳青不爱他，但他依然是娜娜明智的选择。
　　 这个时候的蒋卫庆已经对我展开了强烈的求爱攻势。我们从小到大，可谓再熟悉不过了。我甚至快能数得清他那总是湿漉漉得头发了。他是厂车间主任和调度员的独生子，家庭条件优越，爱好文艺，歌唱得很棒。其实我觉得，打扮总是时髦前卫的他应该和我妹妹张娜倒是很好的一对。而我对再熟悉不过的他总觉得象白开水一样清澈透明提不起兴趣。所以，我总是懒洋洋地应付着他的追求。柳莹打电话说，你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就了吧。卫庆很帅呀，不比西门庆差！我恨的直咬牙我说你就等着石头发育成男人娶你吧！

　　＜十一＞
　　 星期天，柳青带柳学山去鱼塘钓鱼。
　　 柳莹帮着张芝媚晒被子。她太喜欢这北方的阳光了。干燥而温煦。让沐浴到它的人如一只懒猫般舒泰。
　　 柳青看着柳莹在阳光下眯起的双眼，心情说不上的好。他说“嘿，我和爸爸去鱼塘钓鱼，你去吗？”
　　柳莹兴奋地说：“去呀，去呀！”
　　张芝媚嗔嗲的打柳青：“臭小子！欠打，你就不能叫一声姐姐吗？”
　　柳青皱起眉，哼了一声，和柳学山往车上装渔具。柳莹冲张芝眉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去换衣服了。
　　 放假以来，柳莹不怎么爱和张莉他们出去了。而是更愿意呆在家里。和父亲聊天、看电视，和张芝媚做家务。家的温馨开始渗透她的心，让她越来越爱这个重新组合后的家。柳青也常常回来吃饭，他总是那么好心情的和柳学山谈天说地。偶尔还说几句风趣的话逗的张芝眉和柳莹笑个不停。
　　 柳莹想这就是幸福，幸福也可以由人来创造，不是只有上天可以给你。
　　 鱼塘边，柳莹抱着父亲的胳膊，靠在父亲身上看他钓鱼。
　　 因为怕把鱼吵走，柳青把车远远地停着。他躺在车里一边听音乐，一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对父女。柳莹偶尔也会回过头向他望一眼。这一刻，柳青的心是知足的，幸福的。
　　 这一段日子，柳青觉得是他二十五年以来最完美的生活。他和他所有深爱的人：母亲、父亲、女人，安乐的生活在一起。他用自己所有的身心去爱他们。虽然那个女孩并不知道他的心。
　　 柳莹在车上的音乐中，嘴角带着微笑睡着了。
　　 柳青“呯呯”地心跳着。他在柳莹旁边的驾驶座上躺了下来。他能听到柳莹均匀的呼吸。他无法克制地把头向这边转过来。如此，如此亲近地看着这个熟睡的女孩。他可以看得见她脸上细密的汗珠，看得见她向上翘起的睫毛，看她薄薄的嘴唇好看的轮廓。这是一张干净而秀气的脸。一张柳青多么深爱喜欢的脸。
　　 爱让柳青男人的欲望如火山般汹涌。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令他无法抗拒的念头。他屏住了呼吸。他一遍遍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坏蛋，他的手心里满是冰凉的汗水，但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他轻轻的，轻轻的向那张脸凑过去，把自己的嘴唇放在了柳莹薄薄的嘴唇上。
这是柳青的初吻，也是柳莹的初吻。它以一秒钟的瞬间，蜻蜓点水般的接触而结束。
　　 醒了的柳莹发现柳青睡着了。那家伙象个好看的孩子，睡得很沉，还打着呼噜。柳莹将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搭在柳青头前的挡风玻璃上，为他遮住爆晒的太阳。然后和父亲坐在鱼塘边继续钓鱼去了。
　　 当夕阳撒下金色的光辉时，先是装睡后来是幸福地真睡着了的柳青伸着懒腰向远处的父女喊道：“回家了！”
　　 得逞的他心里甜蜜的无法描述。他想象着那家伙要是一下子醒了过来，将会怎样？毫无疑问，自己会比储伟的下场更惨不忍睹。
　　 二十五岁的柳青啊，就这样吻了他心爱的女孩。一个他爱但无法向其表述的女孩。吻她的场面在他梦里或心里不知羞惭地演绎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来完成的。可他毕竟是得逞了。那个大学生的臭丫头，这是她的初吻。她绝不会想到是给了这个她讨厌的臭小子了吧！
　　柳青仰着头，使出全身劲向天空发出一声快乐的大喊。
　　柳莹和柳学山开心地数着钓到的鱼。
　　他们兴奋地收了工具，开车向家驶去。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柳青忽然对柳莹说：“等你大学毕业了，这车给你吧！”柳莹问：“为什么？”柳青的脸通红，他怔了半天，气愤地说：“因为你是我爸的女儿，能为什么！”
　　柳学山和柳莹开心地笑起来。
　　从渔塘回来后，柳莹总觉得柳青那家伙怪怪的。常常无意中发现他看着自己坏坏地笑着，发现她看他，就装模作样地绷起脸，没事似的看向别处。

　　假期结束后，柳莹回到学校。大四的他们基本已没有课程。
　　这个秋天，阳光男孩陈曦出现在柳莹的生活里。
　　柳莹和陈曦正式相识在蓝球场上。在这之前，陈曦早就注意到了朴素而充满气质的女生柳莹。在食堂里、操场上、图书室。她那么安静而自行其乐，普通又耐人寻味。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迷上了写作的柳莹在蓝球场的边沿上看书。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理着短发，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的陈曦，抱着蓝球向柳莹走来。
　　晨曦向专心看书的柳莹朗朗地说：“嘿，你好。”
　　柳莹怔了一下，抬起头。她看到了一张阳光的男孩子的脸。这个男孩纯真的笑容让柳莹有片刻的迷惑。
　　“嘿！你好！”柳莹红着脸友好地回应。
　　陈曦问：“为什么不去图书馆看书？”
　　柳莹说“那儿，没太阳”。
　　“很经典”陈曦赞许地说。
　　“什么？”柳莹不解地问。
　　“你的话啊！”陈曦说。
　　柳莹笑了笑。她说：“噢，我喜欢晒太阳。可南方的太阳不如我们北方的太阳晒着舒服。”
　　陈曦大笑起来。柳莹说你怎么这么爱笑，我说什么你都笑。陈曦说：“你不生气吧？我是真觉得有意思。我也是北方的，我们用的大概是一个太阳吧！”
　　柳莹也开心地笑起来。她在心里想：这是个让人快乐的男生。
　　陈曦看着柳莹的笑脸，有几秒钟的发怔。他对柳莹说：“我想说句实话，不知道可以吗？”
　　柳莹说实话当然能说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笑，真的，真的很好看。你的眼睛和眉毛都会笑呢！”
　　柳莹的心沉了下来。虽然她知道，陈曦的这句话和多年前那个花花少年的这句话是不同本质的，可它依然让柳莹又看到了那鲜血飞注的一幕。她的笑消失了。陈曦意识到柳莹偏偏就为这句话而不高兴了。他着急地解释：“对不起，我绝对没有恶意。”
　　柳莹温和地说：“没关系，我没有怪你。我先走了，再见！”
　　陈曦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女孩离去的背影。她的独特、朴实和真诚，打动了陈曦年轻的心。
　　两天以后，柳莹收到了一封信：柳莹同学你好，非常对不起！并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一想到那天让你不开心，我就非常难过。对不起，再一次向你致歉。我真心的祝福你开心快乐！我是中文系的陈曦。来自呼市。离大同不远。
　　这封简短明了的信让柳莹笑了。她想：聪明的家伙！
　　陈曦用这封简单的信件向柳莹表明，他对她是了解的，而且又向柳莹把自己做了介绍。可是正如信中所言，陈曦并没有再来打扰柳莹。直到几个星期后，柳莹去图书馆还书。
　　和柳莹走了对面的陈曦穿着蓝色的T恤和长长的牛仔裤，高大而矫键。他白净的脸在和柳莹对视后变得通红。柳莹笑了，她说：“嘿，陈曦！”
　　陈曦马上就又笑起来。柳莹说：“你怎么又笑！”
　　陈曦说因为你记着我的名字啊！就这样，陈曦走近了柳莹。他以一种简单、明朗、认真而单纯的方式追求着柳莹。柳莹逐渐被这个时刻有着阳光般的笑脸的男孩打动了。
　　陈曦是如此的充满活力，热爱生活。他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感动了柳莹。柳莹喜欢，依赖上了这个阳光般的男孩。他们恋爱了。
　　最早把柳莹恋爱的消息向朋友们传递的当然是张莉。
　　柳青隐约听到卧室里张莉和石头他们在议论柳莹，他装着取东西走了进去。
　　王兵说：“柳青，看好石头吧！小心他想不开去跳了渔塘。柳莹有男朋友了！”
　　柳青的头象被雷击似的炸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闹哄哄的家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逃离了石头他们的视线。他只知道自己颤抖着手打着了车，疯狂地开向了高速路。
　　他不停地开着，脑子没有任何思绪，像一只眼睛充血的狮子。他觉得自己的血和泪水一起从身体里汹涌地向上涌来。
　　没有目的，找不到方向的柳青想起王兵的话：小心石头跳渔塘！于是他疯了似的加足油门往那个他和柳莹、柳学山一起钓过鱼的渔塘驶去。
　　渔塘边的柳青绝望到想死。
　　这个地方，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偷吻了那个睡着的女孩。那个女孩，给了柳青那么刺激又甜蜜的瞬间。那一天的美好情景依然清晰地留在他的眼前。前一个小时，他还在思念着她。猜测她在遥远的异乡在干什么。
　　柳青已下定决心，一等柳莹大学毕业，他就要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不管她会怎样冷漠地排斥他，不管她会怎样轻视他、讥笑他，他都认了。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不理解、说笑话，他也认了。
　　柳青想：她又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自己完全有权力向任何男孩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那样，死皮赖脸缠着她、打动她。他甚至想到自己也会向蒋卫庆追求张莉那样，每天送她上班，接她回家。给她买各种各样的零食、玩具。包括玫瑰花他也会去买……想到这些，他的心被痛苦的泪水彻底淹没了。
　　他还想过要和她永远是一家人的生活在一起。她喜欢写作就写呗，什么工作都不用干。他的父亲照顾了柳青母子一生，再由柳青来爱护她一生，这不是很好的扯平吗？
　　上了大学的柳莹改变了很多。不管是对柳青还是张芝媚，她都真诚地友善了。她偶尔会用她那双会笑的眼睛柔和地看向柳青。让柳青男人的心充满水一样的温柔。柳青以为他们应该是充满希望的。他拼命地工作干事，让自己成为一个出色的有事业的男人。柳莹不也说他是能干的吗？可是有什么用？她谈恋爱了。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爱过他。她甚至也不知道柳青是爱着她的！
　　那个和柳莹恋爱的男孩子，他会牵柳莹的手、亲吻她的嘴唇……，柳青象疯了一般狂叫着。这些想象令柳青充满绝望和妒忌的痛苦，他用手使劲地抓扯着自己短短的头发，然后把头埋到臂弯里放声地痛哭。
　　柳青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绝望的他象一个无可救药的孩子。
　　循声而来的渔塘主耽心又好心地看着他。
　　柳青在渔塘边坐了一个晚上。
　　张莉几个等了柳青很晚。打电话也关机。不放心的他们第二天一下班就来到摩托车部。他们发现柳青病了。
　　躺在床上的柳青那么憔悴。没刮胡子的脸黑暗而忧郁。
　　张莉说你昨晚干嘛去了，我们多耽心你呀！柳青暗然无力地说：”接了朋友的电话，有事出去了。”
　　小工人说柳青一天没吃任何东西。
　　张莉把手放在柳青的额头上，烫得烧手。他们不容分说把柳青送到厂医院。结果柳青重感冒。高烧39度多。
　　张芝媚和柳学山把柳青接回了家。
　　柳青说：”让我睡在柳莹的小屋里吧！”
　　柳青第一次被病痛折磨得如此无力。他的身心都病了。他盖着那个女孩盖过的被子，闻到她隐约存留的味道，回忆着她在这个屋子里的情景，泪水一次次，打湿了他的脸。
　　尽管张芝媚想尽方法给柳青调剂饮食。柳学山更是每天变着样的买菜、买肉。可没有任何胃口的柳青还是以惊人的速度瘦了下来。
　　柳青让张莉他们尽量少来看他，他说想多睡觉。可是张娜是不会听他的话。她每天两趟必来无疑。她带来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可她的柳青哥哥向个故意绝食的失恋者，依然憔悴而消瘦。
　　张娜摸着柳青消瘦的脸，心疼地哭了。
　　柳青擦去她脸上的泪，心酸地说：”傻瓜，别对我这么好，我又不爱你。去找个爱你的男孩子吧！”说完这句话，泪水涌上他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
　　张娜把自己的嘴紧紧地坚定地压在了柳青的嘴上。虚弱的柳青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推开。张娜说：“你亲了我，你必须爱我！”
　　这句话又勾起了柳青伤心的记忆，泪水不争气地从他眼角滑下。
　　柳学山对张芝媚说：“看来老张的二女儿是对柳青动真的，漂亮倒漂亮，就是没她姐姐稳重，柳青不一定喜欢。”张芝媚说从小就这样，我看必定是我们的儿媳妇了。


　　

＜十二＞
　　柳莹给我来电话说她会带着男朋友一起回来。
　　柳青自从上次大病后，不管是情绪还是体质都是那么的消沉无力。他瘦了太多太多。以至那张英俊的脸也失去了从前健康的光泽。
　　柳青变得更沉默似乎也更有味道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分明是忧伤的眼神。这眼神出自在这个年轻而出色能干的男人身上，让人看了是那么的心疼和怜悯。
　　柳青在我们来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躲在车上，一瓶又一瓶地喝着闷酒。石头他们为他这样很不安。石兴说莉姐，柳青是不是烦我们了。我说不会的，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过的事。
　　我问柳青：“你还不舒服？”
　　他摇摇头说没有。
　　我说你是不是厌烦了我们整天泡在你这里。
　　他诚恳地说：”怎么会呢！这是我们大家的家啊！如果你们不来，我会更空虚的。”
　　我说你有心事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黯然说：“莉姐，我真累，我讨厌长大！”
　　我说人活着就是这样，不管你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还是一句话，向前看！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敢，我怕我承受不住。”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他：”柳青你有什么痛苦为什么不说出来？”
　　可他又坚定紧张地说：”没有，真的没有！”
　　我说那我就放心了。我拍拍他的肩说：”你振作起来吧！石头他们都看着你呢！”
　　不知不觉间，柳莹和她男朋友陈曦回来的日子就到了。我们商量着是把他们接到摩托车部还是去饭店。柳青淡淡地说：”让他们回家吧！我妈和我爸会招呼好的。”
　　在柳莹回来的前一天，柳青去北京购配件了。
　　陈曦比我们想像得要精神得多。
　　柳伯伯对陈曦是满意的。他说陈曦明郎简单的性格和柳曦的内向正好般配。
　　而我们对健康英俊的陈曦也无可挑剔。他那么随和友善、容易相处。没有一点酸味地和石头他们聊天，又有着大学生独到的见解。
　　我看到柳莹每注视陈曦的眼神都是开心的温柔的。我感叹：这才是爱情啊！
　　我们都为柳莹陈曦的美好爱情而感动着。唯一遗憾是柳青不在。
　　陈曦后来是订好了星期四要走的。这样他就和星期五回来的柳青擦肩而过了。可他却因为要给一个同学买一件云岗的纪念品而又耽误了一天。改成星期五晚上走了。
　　柳青不知道这个改动。当他和客户在外面吃完饭，也喝了很多酒后，他有些跌撞地回到了家里。
　　一进家的柳青愣住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陈曦。而他的脸却莫名地沉了下来。张娜关心地过去扶住他。他的眼睛搜寻到柳莹后，柳莹向陈曦说：”这就是柳青。”
　　陈曦热情地走过去。握住了柳青的手。他说：”柳青你好，我是陈曦。”
　　柳青抽回手，冷冷地说：“你不是昨天就走了吗？”
　　他的不对劲让我们每个人的心都紧张起来。
　　陈曦依然热情地说：“幸亏有点事拖延了，要不这次就见不到你了。

寄件者: lijunli(李利君=品保MQA1)
寄件日期: 2005年10月28日 13:20
收件者: juanwang(王娟=會計); jameszhang(張清波=品保MQ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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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還不錯，有空一定看完啊！！

-----Original Message-----
From: gigihu(璊胻礱=籹硑?场EE)
Sent: Friday, October 28, 2005 12:42 PM
To: lijunli(???=珇玂MQ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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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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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不对劲让我们每个人的心都紧张起来。
　　陈曦依然热情地说：“幸亏有点事拖延了，要不这次就见不到你了。快来坐！”
　　陈曦把柳青拉到桌边。我们才反应过来急忙让他坐好。热心地问他出差顺利吗。他皱着眉，冷冷地作了回答。
　　张芝媚说青儿喝多了，要不去屋里休息吧！柳青说我没喝多。然后他把目光直直地投到陈曦的脸上。
　　陈曦说：“柳青果然一表人材！你姐姐经常对我说起你。”
　　柳青说：“姐姐？我没有姐姐，你是说柳莹吧！”
　　陈曦尴尬地看着他。
　　柳青冷笑了。他说：“她经常和你说起我？说什么？说我欺负她，把她推倒砸破了头，说我抄她作业还冤枉她偷改答案，说我害得她不能在电厂上学，说我是最讨厌的人，抢走了她爸爸……？”
　　“你在说什么？”柳莹激动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好久没有用这种冰冷的口气说过话了。这声音让我恐慌而不安。
　　我说：“柳青，你喝多了！”
　　柳青把目光转向柳莹。“怎么，我说错了吗？看看你的眼神，你的声音，除了对我这样你还对谁是这样？对这个小白脸，你大概温柔得很吧！”
　　柳莹哆嗦着站了起来。陈曦过来扶住她。他温柔地说：“别生气，柳青喝多了。”
　　柳青看着扶住柳莹的陈曦，眼里放出愤怒的目光。他说：“你闭嘴，我喝没喝多是你说的吗？你给我滚出这里！”
　　张芝媚尖叫一声，扑上来给了柳青两个耳光。她气得满脸通红。颤抖地说：”你这个混蛋！应该滚出去的是你！”
　　这两个耳光的确让昏了头的柳青醒了好多。他看到满桌的人都诧异不解地看着他，豁然明白了自己的失态。尤其是他看到柳学山无声的斥问时，他的尊严、人性，让他痛苦而惭愧。他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柳学山叫他：“柳青！”
　　柳青回过头来。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他对柳学山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目光掠过柳莹和陈曦，拉开门走了。我妹妹张娜追了出去，石头和蒋卫庆他们也跟了出去。
　　我和张芝媚一再地向陈曦道歉。
　　这是个令人喜欢的男孩。他那么大度而爽朗。他说：”没关系的，我喝多酒也会冒失的。”
　　他还反过来安慰柳莹和张芝媚，快乐地和我们一起收拾桌椅。柳莹爸爸看着他，满意地点着头。
　　陈曦走了，柳莹再没去过摩托车部，柳青也没回过家。
　　陈曦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搞定了自己和柳莹的工作安排。柳莹简单地向我们道了别，就去呼市了。
　　只有柳青的状况让我们实在耽心。他的反常让我有了一个可笑又认真的猜想：难道柳青爱上了柳莹？可这个念头让我不敢深究。



　　

＜十三＞
　　柳学山来到摩托车部时，柳青正在干活。
　　柳青给父亲泡了茶。惭愧而不安地坐在他对面。
　　柳学山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探究着他。
　　在这温暖的目光中，柳青的眼泪涌上眼眶。这段时间，受伤而无助的感情让他失去了理智，做出了许多丢人又伤人的举动。此刻，那个女孩走了。她居然抛下家人和朋友，追随那个男孩去了。可见她是多么的喜欢他依赖他。她跟他在一起一定是幸福的。这个想法或是现实令柳青的心充满妒忌和痛苦。可他却无处倾诉无人可说。
　　柳学山说我们去渔塘呆一会儿吧，天气很好。
　　渔塘边，柳青挨着柳学山坐下。
　　柳学山说：”你姐姐走了，工作安排得很好。”
　　柳青说：”噢，我知道了。”
　　柳学山说：”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青摇了摇头。
　　柳学山说：“因为你在吃得很香时，不忘了撕下另一条鸡腿给你妈妈。所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柳青的眼里溢满泪水。
　　柳学山又说：“柳莹的性格是内向了些、冷了些。但她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她善良、正直有同情心。”
　　柳青哽咽着说：”爸爸，我知道！”
　　“而且，我深信，她一点都不讨厌你，你也不讨厌她。相反，其实你们从心里是互相关爱的，是不是？”
　　“是的，爸爸，我都明白。”柳青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柳学山说：“我希望你们，能像亲姐弟那样和睦、友谥。虽然我知道表面的东西并不重要。”
　　这些话令柳青伤心欲绝。是啊，虽然他爱她，虽然他相信自己对她的喜欢和感情超过了这世界上任何的男孩，包括那个陈曦。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只能是她的弟弟，如此而己。这痛苦将伴随他终生无法摆脱。
　　可是柳学山抚着他的头，缓缓坚定地说：“柳青，把你心里的痛苦说出来吧！不然你永远走不出来！”
　　“爸爸！”柳青望着这个洞察一切的男人，所有这么久来压在他心头，让他即将崩溃，即将疯狂的委屈和痛苦，换成无助的号陶，在这个他最值得信任、最值得依赖的老人面前，全部发泄出来。
　　“我喜欢她，我爱她！”这句憋在柳青心头他认为永远都无法再说出的话，像两把利刃般刺痛着柳学山的心。他把柳青拥到了怀里。这个二十五岁的大男孩，被爱情折磨的大男孩。
　　“是柳莹吧！”柳学山心痛地说：”傻小子啊！”
　　柳青抽泣着点点头。
　　柳学山说：”爸爸理解了，真的理解你了！”
　　他们沉默着，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池塘边清新的空气和柳学山真诚的理解让柳青憋痛的心得到了放松。
　　“爸爸，她们会结婚，是吗？”
　　“当然”，柳学山沉重地叹口气。”所以，你要知道你该怎样面对这个现实。陈曦是个很好的男孩。我们不能阻止柳莹追求自己的幸福。因为我们都爱她。”
　　柳学山看着柳青，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柳青，把这份爱变得明朗起来。也让自己，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人一辈子，要接受太多太多的无奈。爱不一定意味着只有得到。放下妒忌，远远看着她，祝福她吧！如果你能做到这点了，你就将真正的是一个有城府的男人了。”
　　柳学山，这个没有高文化，没有任何职务的普通工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以自己最朴实、最真诚的做人道理，一次一次改变着、培育着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让他在成长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走向成熟。他以自己的做人原则感染着柳青，让他知道优秀的人品对于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是多么的重要。他更让柳青学会了坚韧，忍让和付出。
　　柳青年轻的心因为痛苦，因为柳学山的启导，而沉稳起来。就像柳学山说的：没有痛苦的人生是完美的，但也是轻浮的。一个不盛水的杯子是没有重量的杯子。
　　于是所有身边的人都发现，年轻的柳青更稳健、更令人敬慕了。

　　
　　

（十四）
　　柳青新的事业开启了。当迪吧、舞厅已经成为城市里很普通的娱乐场所时，另一个更新潮更显档次更有品位的新事物——酒吧诞生了。它同样受到了我们这个小城里的消费人士的青睐。
　　我们市里只开了一家象样的酒吧。柳青带我们去享受了一晚。
　　说实在的，我也喜欢这里的氛围。它和迪吧、舞厅完全不同。是成年人和年轻人都能轻松、享受的地方。人们可以静静的坐着，一边喝着适合自己的各种各样的令人耳目全新的洋酒、饮料，一边欣赏美丽时尚的歌手唱着动人的情歌。也有性感的模特、震撼人心的摇滚乐队。还可以像我一样欣赏吧台里调酒员上下翻飞的优美的调酒动作。放着轻音乐时，在那昏暗诱人的灯光里或和朋友或和情人喃喃细语地聊着天。有一种生活在这里停顿的舒服感觉。
　　酒吧的生意非常好，几乎满座。我那眼神飘摇的美丽妹妹张娜，在这样的环境里更加性感而不可琢磨，她扬起那浓黑的睫毛，凑到柳青耳边说：“哥哥，我喜欢这里，咱们以后经常来吧。”
　　柳青很疼爱地看着她说：“我开一个酒吧，让你天天在里面，好不好？”
　　“好哇！”张娜兴奋地叫着。
　　我们不得不佩服柳青敏锐的头脑和才干。他已经着手在生活区开启他的酒吧。房子租好后，他带着蒋卫庆去了首都考察。半个月后，已经转遍了北京所有的酒吧，联系了大量歌手和演员的他们回来了。
　　因为听说柳青要开酒吧，柳莹从呼市寄来了大量的参考资料。有酒吧装饰、经营，还有陈曦拍下的他们那个城市所有酒吧外貌的照片。我把这些交给柳青，柳青诚恳地说：“代我谢谢他们，尤其是陈曦。”
　　柳青做事的认真、一丝不苟，终于让他再次收到回报。取名为“船”的酒吧不但轰动了我们全厂，还轰动了市里。它独特的装修风格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包括市里的那家酒吧老板也被吸引过来参观了一番。
酒吧从外面看是个船舱，里面全部采用海的蓝色。酒吧打了一个二半楼，用钢梁焊接的楼梯旋转而上，扶手用粗粗的麻绳盘成，让人就是有一种上船的感觉。从下往上看，屋顶是一片倒置的海洋，各种各样的色彩斑斓的泡沫鱼用细线挂在海浪里，风一吹，每条鱼都欢快的地在游动。蓝色的墙壁里镶嵌着哗哗流水的鱼缸，里面上百条鱼穿梭游离。蓝色的玻璃地板倒映出墙壁里的真鱼和顶部的假鱼。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那儿看着令人羡慕的自由的鱼儿，也是美好的享受。
　　石头说：“柳莹姐一定比我们更喜欢这个酒吧，又是海又是船。柳青你是不是就是按柳莹姐的心思设计的。”
　　柳青莫名的红了脸，生冷的说：“你话这么多！”
　　可当初柳莹讲述她对大海的热爱的情景也在我的脑海里升启。
　　酒吧把圆形的舞台放在正中央，环绕着舞台的是用蓝色桌布铺着的异形的桌子。桌子上是救生圈形状的烟缸，船桨形状的打火机，而穿着水手服装的男服务生经过正规的培训，都对客人彬彬有礼，服务周到。调酒员，歌手和乐队，都是柳青出高薪从北京聘回来的专业人员。
　　酒吧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项目。
　　“船”可以说是一举成功，一炮打响。它不但吸引了厂区的所有男女青年人，连市里的时髦青年也都以来过“船”而炫耀。以储伟为首的几个公子哥子弟几乎是“船”每天晚上的固定客。虽然储伟的额头上留下了明显的一道长长的伤痕。却并没有影响他每天带上不同的漂亮女孩。他还不记前仇的和老板柳青拥抱了。柳青让服务生给了他一张为数不多的贵宾卡。在“船”上永远享受八折待遇。这给足了储伟的面子。他非常自豪地对身边的人说：“我和老板是哥儿们！”
　　在“船”火火热热的开启了三个月后，传来柳莹和陈曦要结婚的消息。提前三天，我就去了呼市，参加了他们隆重而热闹的婚礼。柳莹和陈曦是那么的甜蜜温馨，幸福时刻写在柳莹的脸上。她真是个美丽迷人的新娘啊！看的出陈曦的父母对柳莹是满意而喜欢的。
　　婚礼过后，我们三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坐火车回到大同。
　　没想到，柳青找了六辆小车停在火车站外，石头他们嗥叫着把陈曦拉到第一个车上。每个车都用气球装饰起来，那么喜庆而风光。
　　我和柳莹欣喜万分。
　　回家后蒋卫庆他们早堵在门口，陈曦大方的用红包作了通融。好容易挤进家的柳莹和陈曦大声的叫了妈妈、爸爸。　　　　　　　　　　　　　　　　　　张芝媚激动地满脸泪水。
　　从那一刻起，柳莹改口叫张芝媚妈妈，一切都真诚而感人。
　　真正的回门宴第二天才举行。在这一天，柳青在市里最大的酒店摆了一桌，我们和陈曦一共十个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个够。
　　柳青既不是像我们一样兴奋，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挑衅，他那么稳重而面带微笑。他第一个端起酒杯，向柳莹和陈曦敬酒。
　　他看着柳莹，那是一个男人深情的目光。他说：“我祝你，也希望你幸福、开心！”然后他对陈曦说：“好好待她。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柳莹忍着眼里的泪水，和陈曦一起说：“谢谢！”
　　我们狂叫着看他们把酒饮尽。
　　我们中间的人结婚了，我们当时兴奋的心情可想而知。它标志着我们的确是大人了。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在一起风风雨雨，曾经朝夕相伴，从学校走进厂子走进社会。现在迎来了第一个人的婚礼。开心、感动缠绕着大家。大家向显摆似的争先恐后地和陈曦讲着以前的事，什么劳动日啊、放风筝啊、群斗啊……陈曦那么感兴趣地听着，他对柳莹说：“把你们的故事写本书吧。”柳莹和我大笑。
　　柳青的脸上一直挂着真心的笑容，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的眼睛不时流露出忧伤的目光。唉！也许这目光从上次大病后，就一直种在了他的心里，无法根除了吧！
　　我们送了这对新人各式各样的礼物。
　　柳青送他们的是一台手提电脑。这份礼物对他俩是多么的贵重。这是柳青特意从北京中关村买回来的。价值快两万。柳青对柳莹说：“你用它写作吧！”
　　送走这对新人后，我们的生活恢复正常。
　

　此时不得不说一说我的妹妹张娜和柳青了。因为年岁已大，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成了我们家人必须正视的一件事。
　　柳青的出色是全厂人有目共睹的。他的吃苦踏实，稳健能干，对朋友的忠贞仗义，对家人的深情厚意，无不体现着他被好人柳学山所言传身教的无可挑剔的人品。
　　我妹妹张娜已从市艺校毕业。
　　张娜漂亮的容貌，坚实的舞蹈功底，早已被我们厂工会相中。所以她一从学校毕业，就被厂文工团聘用。虽然她是聘用的合同工，但她决对的台柱子身份，让她挣得比我们正式工还要多。而且她不负众望，在今年的全电力系统文艺汇演中，由她主编主舞的“牡丹颂”得到所有人的好评。为我们厂文工团挣得了光彩。于是不到一个月，首都电力部文工团就打来电话，问跳牡丹颂的演员愿不愿意到部里深造。一位热心的舞蹈老师还给张娜留下了电话，让她随时联系。
　　可我妹妹张娜，安于现状。这里有她玩大的朋友，有她深爱的男人。工会领导则因为她的不愿离去而大加赞赏，说她不忘本，重感情。
　　心高气盛的妈妈对柳青简直到了憎恨的地步。她说要是没有这个臭小子，张娜怎么会在这个除了煤什么都没有的小地方呆的还有滋有味。可是我爸爸说：“柳青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男人。如果他和张娜是认真的，我到愿意把张娜嫁给他。”
　　爸爸的话让我沉重起来。到现在，柳青也必须认真面对张娜对她的感情了。因为我们都已不再是多年前的小孩子。青春一晃而过，不可能永远处在这种单纯的友谊关系中。
　　妈妈说：“还有你，张莉！和那个蒋卫庆到底怎么样？我看他条件不错嘛？你还想什么？如果你不打算找他，你趁早给我以后离他们远点。人家柳莹结婚了。你老大不小还一天和他们混在一起，谁敢追求你呀？”
　　“妈妈！”我绝望地大叫。没错，妈妈的话让我心烦意乱。我想起柳青的话：我讨厌长大。是啊！可这是我们必须经走的路！
　　 和柳青说张娜，我们俩都明显地沉重起来。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摆在我们的面前，是接受还是放开。
　　 我说柳青，我妈妈已对张娜下了最后通牒，要她去北京深造，你什么意见？
　　 柳青一如小时候皱起了他那英俊的眉头。他看着车外沉思了良久。他这种认真的态度让我满意。最后他扔掉手里的烟头，沉重的说：“莉姐，让她走吧！”
　　 “为什么？柳青你想好了！你已经不小了，你难道除了张娜还有其他的选择对象？”
　　 柳青摇摇头，否认了。但他说：“让她走吧。现在我对她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她还和从前一样只是我的妹妹。我现在不想结婚，也不会娶她，让她去学习，去找个爱她的好男孩吧！”：
　　 我的眼里忍不住涌上了泪水。我虽然幸运却有可怜的妹妹！尽管她那么漂亮出众又一片痴情，却始终打动不了这个她深爱男人的心。是什么让这个男人如此的铁石心肠呢！
　　 我气愤地说：“张娜有什么不好？虽然她稍微浮气了些，可是她对你是多么的痴心啊！这么多年来，追求她的富家子弟数都数不清。可是因为你的存在，她从来就没有动过心。既然你没有别的女人，为什么你就不能真正爱上她一点呢？”
　　 “莉姐，我爱她，就像爱你一样，是对姐妹对亲人的爱。我试过，试过把她当个女人去喜欢，可我做不到，她不是我喜欢的女人。我也一直很认真地对你，对她都讲过，要她放弃我去找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我希望，希望你们都向柳莹那个坏蛋一样幸福……”
　　 柳青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其实对于娜娜，柳青的态度始终都是明朗的，可有什么能够阻止我那任性的妹妹不可遏制的感情呢！
　　

正如我所想像，张娜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和柳青坚定明确的态度嗤之以鼻。她瞪着我说：“当说客呢？妈的指使？有用吗？如果我在乎他爱不爱我，我早就离开了。十多年了，你有听他说过喜欢我，爱我吗？只要我爱她就够了！”
　　 柳青心疼地看着她。说：“娜娜，你太幼稚了，不要像个傻瓜一样在一棵树上吊死。”说到这句话，他的眼圈红了。他痛下狠心的说：“我会找其他女人的。”
　　 张娜瞪着他，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她说：“你找吧！我等着。”
　　 张娜依然是‘船’的义务经理。还没有找到女人的柳青从身边赶不开她。事情直到两个多月后，柳青从西安带回来了女歌手皇普嘉琪。我们的生活才又发生了一次大转变。
　　 那天下午，因为知道柳青要带新歌手回来，我们七个人就坐在酒吧门口等着。我们一边晒太阳一边猜测新的歌手会是什么样的。可是我们决没想到：柳青会带回一个如此令人震撼的女歌手。
　　 柳青的车在我们面前停稳，这时候他的桑塔纳已换成了更高级的本田雅格。他先下了车。然后他冲车上一招手，车门开了，一个女孩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毫不夸张，我们七个人，几乎停止了呼吸。我们为眼前的这个女孩目瞪口呆。
　　 柳青为我们朽人的样子大笑起来。他大声说：“这是新歌手，皇普嘉琪！”
　　 我们为自己的失态无地自容，可那个女孩对我们的存在视若无睹。
　　 女歌手皇普嘉琪，这个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留着光头。而且在那颗光头的正面，是一张绝无仅有的再清秀再干净不过的美得让人疑惑的脸。我怀疑上天是怎样造人的。即使在纸上让最有想像力的画家去画，也画不出这么几乎没有一丝缺陷的完美的脸来。
　　 她的皮肤干净的像透明的。五官清秀纯洁的完全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石头说就是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都比不上她的清丽脱俗。总而言之一句话——她的美让女孩子都无法妒忌。
　　 我看到石头，王兵，将卫庆、袁兆他们这些男孩子们看过皇普嘉琪后，都有一种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不看的样子。
　　 而那个女孩的眼神和她的脸又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缥缈而茫然。根本没有人间的喜和怒。我想，加了任何表情在那张脸上，都会破坏了那种无以伦比的神韵。
　　 我的美女妹妹张娜，第一次有了被人比下去的颓废。
　　 皇普嘉琪穿着破了好多洞的长长的牛仔裤，厚厚的高帮鞋。松松散散的棉质T恤。象个台湾的校园女生。
　　 可是她带给我们的惊艳远不止于此。
　　 演出的第一个晚上，她就以和白天完全不同的风格，给了‘船’上的人从未有过的触目惊心的撼动。于是第二天，第三天……，从市里四面八方来‘船’慕名欣赏一个光头女歌手的大款们，把酒吧里的好酒都买光了。
　　 这个光头的皇普嘉琪，在圆形的舞台上，在白色雾气的飘渺中，她穿了一件白色透明的长至膝盖的无袖连衣裙。裙子光洁得没有一丝装饰。在这条裙子里面，她穿了一套黑色的三点式内衣。而在她那黑色的小内裤上，在最敏感的地方，居然绣着一支红艳，性感到极点的还微微张开的丰唇。
　　 当晚皇普嘉琪一亮相，她的光头，她不食人间烟火般清纯秀丽的脸，又配上这样和她的脸完全不符的，如此大胆性感，妖艳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服饰，酒吧里所有的人都窒息了。
　　 人们的目光在这个女孩的身上聚集成不同看点。上到她的光头，下到她内裤的丰唇。在皇普嘉琪干净，飘渺的歌声响起后，储伟他们那帮公子哥发自内心的，却不敢张狂的叫起来。
　　 没有人再能把目光从这个女孩的身上移开。
　　 即使在唱完歌休息的间隙，她扬着脸，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夹着又细又长的雪茄，轻轻地喷着烟圈的样子，也令人惊叹而折服。她用那一成不变的缥缈的眼神看着墙壁里游动的鱼。而面无表情的她，也就像那些鱼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行其乐。任何尖叫，掌声，注视都不会让她的面部表情和眼神有丝毫的改动。她那么傲然而不可侵犯。却又以如此的妖艳和性感来吸引着男人。
　　 皇普嘉琪，这样的人间尤物，生来就是触动男人们最原始的神经，激起他们无穷欲望的动物。她的每一分容颜，每一寸肌肤都充满着诱惑。
　　 她每一晚的内衣都以不同的颜色出现在那条简洁的白裙子里面。红色的，紫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它们使皇普嘉琪比一个裸体的女人更吸引着男人，让他们浑身兴奋又惊叹无比。
　　 ‘船’的顾客们几乎疯狂了。每天人们以越来越早的时间抢占着座位。人们竟然以猜测皇普嘉琪第二天的内裤颜色为赌注。
　　张娜的爱着柳青的心恐慌了。
　　她无法和皇甫嘉琪相比，这种女孩无论你从哪一点都拼不过她。她的无所在乎和明目张胆。只有她可以这样暴露着引诱男人而你却无可指责。柳青对这个女歌手也是惊艳的。他也会每晚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微笑着欣赏这个被他淘回来的尤物。
　　储伟对柳青说：“哥们，就冲这宝贝，你每天收门票，这酒吧里的男人呀，照样坐不下！”
　　他们都发出男人的会意的大笑。
　　尽管张娜每天都紧张地对柳青形影不离，可让她伤心痛苦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是皇甫嘉琪来到后不久。
　　张娜如往常一样，上班时先去酒吧看望柳青。可是那一天，她终于看到了令她绝望的一幕。
　　皇甫嘉琪穿着宽大的睡衣从柳青的卧室走了出来。她和迎面的张娜懒懒地“嘿”了一声，然后面容不改，声调平淡地说：“柳青和我睡觉了！”
　　张娜看出皇甫嘉琪那宽大的睡衣里面一定没有穿任何东西。
　　我不知道张娜是怎样面对的柳青，是怎样伤心地回到家里的。
　　当我看到她坐在那儿脸色苍白地哆嗦不止而泪流满面时，我几乎明白了一切。她在我面前无声地落了一阵泪后，声嘶力竭的对我喊道：“他和那个光头女孩睡觉了！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为什么？他想要女人，我也可以给他呀！”　　　　　　
　　张娜象疯了一样失去理智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我把妹妹紧紧地抱住。
　　对张娜的心疼让我对放荡不羁的柳青充满憎恨。
　　我无比坚定地对张娜说：“离开他，他是个坏小子！今天就去北京！”
　　我想柳青是多么无情的伤害了她呀！长了这么大，我的妹妹张娜没受过任何挫折打击。而这第一次的挫折，对她来说确是如此的致命。
　　知道了一切的妈妈尖叫着让张娜马上就走。她对娜娜说：“你还要面对他们吗？你不嫌丢人吗？这么多年来你天天跟在他身边。现在他却跟一个只来唱了几天歌的骚狐狸睡觉了，你还不死心吗？”
　　妈妈的话同样刺痛着我的心。
　　伤害让我妹妹张娜像个无助的没有思维的傻瓜，她任我们摆布，于晚上就被爸爸妈妈送去了北京。
　　伤痛的妹妹离开后，我也象被抽了丝的茧一般空虚而难过。
　　生活怎么了，变得这么让人无法理解而难以承受！
　　我一直没去酒吧，没和他们任何人联系。三天后，柳青打来电话，他声音沉痛地问：“莉姐，娜娜走了吗？”
　　我冷冷地说：“走了，你完全可以不这样的伤害她。”
　　说完，我重重地把电话扣上了。
　　我每天上班，下班，不想再去关心任何人，任何事。我不愿再听到任何有关柳青酒吧的事。那里的好车依然每天多的无处停放。
　　幸福的柳莹已经做了妈妈，她的女儿陈贝贝快过百天了。
　　我想到柳青的话，柳莹是聪明的。她给自己创造了幸福，而我们现在的生活却一塌糊涂。
　　柳青和性感美丽的女歌手公然同居了。气走了对他一往情深的张娜。
　　我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蒋卫庆毫无兴趣，却又等不到自己期盼的爱情。
　　石头，王兵他们每天忙着在酒吧一天不误的欣赏光头女孩皇甫嘉琪妖艳美丽的内衣。
　　我除了睡觉就是看书。还有打电话安慰张娜。不管她走出走不出这片痛苦，生活已经是这样了。所以我们全家人想尽办法让她忘掉一切，快乐起来。而我也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她坚强、成熟些。
　　没想到半个多月之后，光头女孩皇甫嘉琪给我打来电话。
　　她说：“是张莉吗？我是皇甫嘉琪。”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说：“有事吗？”
　　她说：“当然了。我明天就离开船了，我们只签了一个月的合同。”
　　我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我想让你送我去火车站。”
　　我冷笑了，我说你很无聊吗？我没有像那些男人那么喜欢你。
　　她说：“你不用这样，我既让你送，肯定有我的理由。有些话必须和你谈。下午三点的火车，我们两点碰面。”
　　我和皇甫嘉琪坐在候车室的咖啡屋里。
　　她又穿上那身校园女生的服装。
　　我用斥问的不耐烦的目光盯着她那张美丽干净的脸。
　　她依然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茫然表情。她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你妹妹。不过柳青并不爱她。”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说：“即使柳青爱张娜，你也一样会横刀夺爱。”
　　“可那样的话，柳青就不会爱我了呀！”她说：“噢，对了，是我主动的。我喜欢柳青，我走南闯北，柳青是为数不多的优秀男人中的一个，所以我才会和他来到你们这种穷山穷水的小地方。”
　　我不屑地说：“你喜欢他？那你还会走？”
　　她坦然轻轻地笑了。“别说柳青不爱我，就是柳青爱我，我会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吗？这种高贵的付出我是做不到的。”她看着我，停了停，慢慢地说：“但我可以和他睡觉，只要我喜欢。”
　　我为她的茫然而不知羞耻感到愤恨。我说：“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她说当然不是了，因为我想对一件事你和我一样会感兴趣。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柳青到底爱着谁！”
　　他趴在我面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又看。然后神秘地问到：“柳青脖子上的项链是你送的吗？”
　　我摇了摇头。
　　她不相信地问：“那是谁？”
　　我说他姐姐柳莹。
　　“什么？”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茫然的脸第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正如我的想象，加了表情的那张脸并不漂亮了。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地说。“你确定？”
　　我淡然笑了。我说那是他姐姐大学第一个假期回来送他的礼物，仿nike的，他一直戴着没更换过。
　　她的嘴张得更大了。喃喃的说：“仿nike，便宜货，他居然一直带着？”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神秘的看看周围，然后无力的对我说：“我告诉你，柳青的心理有问题，他对他姐姐有着变态的爱恋。”
　　我说你胡说什么，你凭什么说。
　　可我的心慌乱起来。
　　她沮丧的说：“我还原本以为那个女人是你呢！谁知道会是他姐姐。可惜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是这样，你们得好好帮帮他啊！”
　　我说你能不能说清楚为什么。
　　“当然”她没劲地说：“我第一次和他做爱时，就发现了他对这条项链的反常，你知道吗？他每次都把它摘下来放在枕下，而且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满脸忧伤的握着那条项链出神。我就问他，柳青你这么出色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呢？张娜挺漂亮的了。他沉默了好久才对我很难过地说，她不是我喜欢的女人，我早就爱上别人了。我说是送你项链的那个女人吧？他怔住了，问我你怎么知道？我说是吗？他看着我，最后点了头。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他苦涩地笑了，他说我不能，不能向她表白，永远都不能！就这样，你说为什么柳青会是这样的？”
　　她看了看已经到点的表。然后又不无可惜的说：“为什么会这样。好了，我走了，好好帮帮柳青吧！他怪可怜的。”
　　她拎着包向检票处跑去。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那颗光头去了。我却坐在那里好久好久。
　　我没有告诉皇甫嘉琪柳莹不是柳青的亲姐姐。他们没有任何血缘。虽然正如她说的那样，柳青是不可思议地爱着柳莹，但这却非常正常。只不过我不想告诉她这个真相，其实我巴不得她是对柳青带着误会或反感而赶快离开呢！
　　柳青的确爱着柳莹！在皇甫嘉琪一提到这点，我就确认了。
　　我们说了柳莹恋爱的消息的那一晚，柳青的神秘失踪；然后是沉重的大病；初次见到陈曦时的失态；在婚礼上，他对柳莹深情的注视；还有当储伟侮辱柳莹时，他失去理智的冲动……天啊，我闭上了眼睛。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爱上了他整天与其作对，惹其生气的柳莹呢？他那么那么爱柳莹，不亚于我妹妹张娜对他的痴情。
　　晚上我来到久违的“船”，我只是想看一看柳青。
　　生活得乱七八糟让我心烦意乱。我的耳边一直再响着柳青的话：我真累，我讨厌长大！
　　柳青看见我，脸上也是难过的表情。我们都只点了点头。张娜的不愉快让我们都不能轻松。
　　王兵、石头、袁兆他们几个因为好久没见，热切地问这问那，我懒懒地答应着。可他们聊着聊着，话头就自然转到了离去的光头女孩皇甫嘉琪身上。因为她的离开，酒吧的确单调了许多。
石头说：“青哥怎么不多和她签一个月合同呢？”
　　蒋卫庆说我看青哥就应该把她长久留在“船”上。只要青哥开口，他肯定会答应的。她喜欢青哥！
　　“没错！”娘娘腔的王兵说：“要不他能和青哥啊啊……”
　　我厌恶的看着他们。我说：“柳青并不爱她呀！”
　　“唉，那又怎么样？这不怪青哥，她那种女孩，谁都挡不住，是不是？”石头一副替柳青说话的样子。
　　“是是，没错，她那种女……”那几个小子一致对石头的话表示赞同。
　　“是吗？你们这群坏蛋！”我积压多日的烦躁终于无法忍住而爆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张娜是为什么离开的呀？她从小和你们一起长大。她那么深爱着柳青，柳青却对着她和一个他并不爱的女孩去睡觉。你们居然说这是应该的，可以理解的。是呀，只要那个光头女孩对你们使个眼色，你们也会很荣幸的和她上床睡觉。柳莹嫁走了，张娜气跑了，就剩我这个老处女混在你们中间，维护着这所谓的友谊，我烦透了，我再也不会这样过下去了！你们天天就在这儿围在一起谈论女人欣赏女人吧！”
　　疯狂的我把满桌的酒水推了一地。所有的人都向这边看。石头、蒋卫庆他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而我在众目睽睽下，满脸泪水的跑出了酒吧。
　　我想我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地方。这是我们青春的结束，是我们过去生活的终止。
　　我简单地收拾了东西，向车间主任请了假，连夜去了呼市。
　　我们的小天使，陈贝贝，完全结合了柳莹和陈曦的优点。她不但乖巧，而且像她爸爸一样那么爱笑。
　　这个孩子一晚上不醒来闹人，只要一睁开眼，不管是看到谁，都会舞动着两只粉嘟嘟的小手像朵花儿似的笑开了。
　　我看着那小小的生命，如此的鲜活可爱，所有的痛苦、烦恼都变得渺小。
　　柳莹把她放在我的怀里，让我用脸贴着那肉肉的小脸，他说：“怎么样，开心了吧！你有一天也会当妈妈的，也会像我现在这么幸福。”
　　我含着泪点点头。
　　柳莹和陈曦是真幸福啊！
　　陈曦是那么的乐观而开朗。我由衷地羡慕他们。
　　晚上和柳莹躺在被窝里，整晚地轻轻地聊着天。从小聊到大，从大再聊到现在。
　　我的心在这里轻松了。
　　我门还是如此的贴心。她一如从前那样，只是更乐观的安慰着，开导着我。我告诉了她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好多不愉快不顺心的事。只有柳青对她的爱，我作了隐瞒。
　　柳莹除了对张娜和柳青感到惋惜外，其它的事被她一说，我反而都想开了。
　　说到柳青和皇甫嘉琪，柳莹却理解地笑了。她说柳青本来就是个正常的有本事的男人嘛，他是不会对张娜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的。能把握住这一点，就很不错了。歌厅小姐，他不会找，那和他骄傲的性格也不相符。
　　我说是啊，那个光头皇甫嘉琪也太勾引男人了。你不知道她有多漂亮有多性感，有多与众不同。
　　柳莹大笑起来，她说好了，不要再怪柳青了，你要是个男人，看样子也不会放过那个光头的。
　　她的话总算令我开心的笑起来。
　　我很严肃地对她说：“柳莹你其实是很维护柳青的，你是不是也爱他啊？”
　　她说是啊，他毕竟是我的家人嘛！何况他的确对人很好，对我、爸爸、包括现在对陈曦，等贝贝长大了，他也一定会非常疼爱她的，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心里想：你多幸福啊！有陈曦这样的好丈夫，还有柳青那个出色的坏小子那么痴心那么沉重地爱着你。
　　温馨阳光的生活让我阴郁的心也明朗起来。
　　一个星期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带了大量的刘贝贝的照片回到了家里。
　　有几张相片是给柳青的，柳莹在背面写了“送给柳青舅舅”的留言。
　　当我走进“船”后，石头、王兵、他们都站了起来。几双眼睛那么殷切而真诚的望着我。我的心软了。
　　我们都默默地坐着。因为我的沉默，他们也都小心的沉默着，直到石头走上舞台。他说：“我唱一支周华健的朋友，把这支歌送给我们九个人。我想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有些哽咽了，“那个大风飞扬的，大家第一次陪我捡马粪的日子，不管身在何方，我们的心，永远不会走远！”
　　我的泪水溢满双眼。
　　这支歌是我们几个最爱唱的歌。以蒋卫庆唱得最好。于是王兵、袁兆、蒋卫庆他们都走上了舞台。他们看着我，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泪水，一齐再次唱起这支久违的歌。
　　当歌声结束后，这几个大男孩，一起喊出一句话，他们说：柳莹、张莉、张娜，我们永远爱你们！永远！
　　我哭了，我说你们这些坏蛋！臭小子！
　　柳青过来楼住了我，他说：“莉姐，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个普通的坏男人！”
　　在车上，我把贝贝的相片递给柳青。
　　他一张张地翻看着。然后说：“比那个坏蛋要好看！”他问我：“她过得很幸福吧！”
　　我说是的。
　　他说看来那个陈曦真的向你们所说的很不错。
　　我说是的。
　　他调侃地说：“比我好吗？”
　　我怜悯地看着他，这个英俊的，曾经也为了爱而不能的痛苦死去活来的男人。
　　我心疼地说：“柳青，你放手了吗？”
　　他怔住了。然后看着我，泪水慢慢地涌上他的眼睛。他说：“你知道了吗？”
　　我说是的，皇甫嘉琪告诉了我有关项链的事。
　　他痛苦地垂下了头。
　　“为什么不接受张娜？因为还爱着她吗？”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沉默良久，无奈而沉痛地说：“是的，我想我只能永远爱着她了。再没有女人可以走进我的心里。”
　　我们都沉默了。我无法对他说出任何安慰和开导的话。从张娜和他的身上，我真切感受到了爱一个人的痛苦。他说：“虽然我们一天也没有恋爱过，可太多的岁月，太多的回忆，刻进了我心里，莉姐你记得你们第一次到修理厂来看我吗？咱们俩在水房门口看到她一边哭一边给我洗衣服，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除了她，这一生我不会再爱别的女孩。”
　　他摇了摇头，使劲吸一口气，咽下又涌上来的满眼的泪水。苦笑着说：“只不过现在和将来，我只能因为爱她，也爱她的孩子，爱她的老公了。”
　　说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手，就如皇甫嘉琪说的那样，轻轻地抚弄着脖子上的项链。
　　由于我的注视，这个大男人为自己的情不自紧羞红了脸。他喃喃地说：“莉姐，你不会笑话我吧？”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说怎么会呢，傻瓜。
　　他说：“真的？”
　　我说：“当然！”
　　他象个孩子一样知足的笑了。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在渔塘边，趁她睡着了，我还偷偷地亲了她呢？”
　　“是吗？你这个坏东西，她要是知道会吃了你的！”
　　他开心而坏坏地笑着说：“那是她的初吻，想起这点儿，我的心里还平衡些。”
　　我们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个因为不爱我妹妹，被我也怨恨过的男人，大概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够在一个理解他的人面前，把他埋藏压抑在心中的爱倾吐出来。他从和柳莹的第一次见面，到柳莹的恋爱和结婚，每一个生活的细节他都记得那么清楚。他沉浸在对那个他深爱的女孩的回忆和想念中。
　　他英俊的脸上是被爱淹没的温柔。
　　我想：这，就是爱人！
　　因为有爱，我们的人生充满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