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战官渡火烧乌巢

　　公元２００年，建安五年，袁绍听说曹操杀了董承、董贵妃，又把献帝软禁起来，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命文记官陈琳写了一篇声讨曹操的檄文，指责曹操威胁天子，残害忠良，败法乱纪，骄横残暴；还嘲笑曹操出身微贱是“赘阉遗丑”，号召天下豪杰共讨曹操。
　　檄文发出后，袁绍便调动了１０多万人马向许都进攻。
　　但是，袁绍出发之前，内部曾展开过激烈的争论。
　　谋士田丰说：“前些日子，曹操全力打刘备时，许都空虚，我建议你去进攻曹操，你不去；现在曹操打败了刘备，得胜回到许都，许都不再空虚，怎么能去进攻呢？再说曹操兵马虽少，但善于用兵，变化多端，千万不能小看他！不如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但急于事功的袁绍，此刻被自己的强大力量冲昏了头脑，听了田丰这番话，很不高兴，说田丰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志气。田丰决定冒犯袁绍，继续劝阻道：
　　“将军据守山川险要，固若金汤，拥有四个州的人力，对外结交英雄，对内推广农耕，加强备战。然后选拔精锐，组成突击部队，寻觅曹操弱点，不断出击，扰乱黄河以南。曹操救右，我们攻左；曹操救左，我们攻右，使他们疲于奔命，人民不能安居。而我们没有劳苦，敌人已经窘困，用不到三年，可以坐等胜利。而今，放弃斗智的必胜策略，却把成败付于一场会战，万一不能产生预期的效果，后悔已来不及。”
　　袁绍不但听不进去，反而大怒，说田丰为曹操宣传，扰乱军心，下令逮捕田丰，加上脚镣手铐，囚入监狱。
　　我们观察袁绍和曹操两人各自对待手下谋士的态度，就可预测到将要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一场决定各自前途命运的大战结局。田丰的谋略，不亚于曹操手下的荀彧、郭嘉等人，只在追随错了人，选择错了集团，时势不允随心改变，他的命运就远远不如曹操手下的几位。官渡大战袁绍战败后，非但没有醒悟田丰事前这番苦口婆心，反倒恼羞成怒，杀害了田丰。历史人物的命运简直会令我们后人扼腕叹息。
　　而曹操听说田丰没有跟随袁绍大军出征，不禁大喜，说：“袁绍一定失败！”后来等到袁绍军队溃败逃散，又说：“开始时袁绍如果用田丰的计谋，结局如何，难以预料。”可见曹操知人识人之深。
　　另一方面，袁绍把田丰下了狱之后，又由于沮授也反对他出兵，便削去了沮授的大部兵权。沮授在袁绍大军出发前，招集他的家族，把所有的财产分散，说：“事情成功，威望无所不加；事情失败，一身不保，可哀！”
　　“曹操兵力脆弱，不堪一击，你怕什么？”他的老弟沮宗说。
　　“曹操富有智慧和谋略，又有天子作为政治资本。”
　　沮授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说：“我们虽然攻克公孙瓒，部队实际上已很疲惫。何况，主公骄傲，又这么刚愎自用，将领顽劣无能，看来是必败无疑了。”
　　袁绍大军进发之前，为了牵制曹操，便派人去游说刘表、张绣，希望同他们组成联军，南北夹击曹操，然而曹操早已预料到这一着。
　　荆州地区的长沙太守张羡，长期盘踞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待刘表准备响应袁绍出兵曹操之时，张羡出兵抗拒刘表，响应曹操。刘表便和张羡打在一起，相持不下。刘表也就没有余力再去牵制曹操了。
　　而张绣不但没有听从袁绍，反而听从了谋臣贾诩的劝告，背叛刘表，归附曹操。曹操不计前嫌，予以接纳。因此袁绍便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和曹操斗法。
　　关中（陕西省中部）将领们因为袁绍、曹操正在酝酿大战，都保持中立态度，观望成败。凉州（ 甘肃省东部）州长韦端，派参谋官杨阜，前往许都，杨阜回来后，将领们向他询问：“袁曹之争，谁胜谁败？”
　　杨阜说： “袁绍宽容而少决断，计谋层出不穷而不知道选择。没有决断便没有威信，不知道选择便处处处于被动，目前虽然强大，最后却会失败。曹操雄才大略，抓住机会，毫不动摇，法令统一，军队精良，能任用度外之人，而被任用的人，又都能尽忠职守，一定可以成就大事。”
　　关中将领遂倾向曹操。正好，曹操派总监察官（治书侍御史）卫觊，代表中央，镇守、宣抚关中，卫觊根据关中难民返乡很多及各将领的势力，向荀彧、曹操建议恢复食盐专卖制度，以卖盐所得买犁买牛，供给难民，使难民安心农作，恢复经济；并派京畿卫戎总司令（司隶校尉）钟繇，镇守关中，维持社会秩序。
　　曹操听从并实施了卫觊的意见，从此关中重返朝廷。
　　在这种情势之下，袁绍一意孤行，他命大将颜良、文丑为先锋，刘备为后阵，自己带领主力，浩浩荡荡向许都而来。
　　袁绍大军压阵，曹操的内部也起了风波。将领们听到消息，全体震恐。那时袁绍有１０多万人马，曹操只有三四万；袁绍所拥四州，地广土肥，人多物丰，曹操所有的兖州，战乱不止，人口稀少，物产也稀。
　　曹操却镇定自若，显示出一派霸主的气概。他说：“我了解袁绍，他心比天高，智慧却很少；外表英勇无畏，实际上却胆小如鼠；怀疑猜忌，不能建立威信；军队虽多，不能作有效的管理；将领骄傲蛮横，政令军令，不能贯彻执行。土地虽广，粮草虽丰，不过是为我们准备，等待我们去接收。”
　　工程总监（将作大匠）孔融问荀彧：“袁绍地大兵强，田丰、许攸都是智囊，充当他的谋士。审配、逢纪都忠于他，替他主持军政。颜良、文丑，更是一代名将，统御士军。是不是难以抵挡？”
　　荀彧说：“袁绍的军队虽多，但没有纪律；田丰刚直，但冒犯长官；许攸贪婪，不能克制自己；审配专权而无谋略；逢犯果决而自以为是。这几个人，不懂得团结的重要，互相排斥，势必争斗，一定会发生变故。至于颜良、文丑，不过两个有蛮力的粗汉而已，一次战役，便可擒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诚为良言。曹操经过这一番争论，更增加了与袁绍决战到底的必胜信心，全军上下对自己，对敌方也增加了了解，士气一致。
　　于是，曹操命刘延扼守白马（河南省渭县东），于禁驻守延津（河南省延津县北），共同防止袁军南下。曹操自己则率主力后退一步，驻守许都北面的门户官渡（河南省中牟县东北）。
　　二月间，袁绍主力到达黎阳（河南省浚县东北）前线。他派大将颜良攻击白马，以保主力渡河决战。沮授说：“颜良性格孤僻，虽然骁勇，但不是统帅材料，不可以独当一面。”袁绍听不进去。
　　刘延一听颜良来攻白马，立即飞马向曹操求援。

　　曹操正想带兵去救白马，谋士荀攸对曹操说：“敌人兵多，我们兵少，不能硬拼，最好想办法分散敌人的兵力。我建议我们分一部分兵马往西到延津渡口，假装渡河，去抄敌人后路，等袁绍得到消息，一定会分兵向西阻截，我们再用轻装备骑兵，急袭白马，来他个声东击西。”
　　“好主意！”曹操依了荀攸的计策，派兵飞奔延津，袁绍一听曹操要从延津渡河北上抄自己的后路，急忙派大军去堵截。这时，曹操却暗暗带领一队轻骑，快速赶到白马，在离城十几里处扎下营寨。
　　颜良根本不知曹操救兵已到，仍旧整天围着白马城，耀武扬威地向城内挑战。曹操命张辽、关羽冲锋。
　　关羽骑着赤兔马，望见颜良的元帅大旗，跃马上前，长驱直入，颜良还未看清是谁，关羽早已飞马穿过万军来到跟前，颜良措手不及，被关羽一刀斩于马下。
　　关羽割下颜良的首级，拴在马颈下，拍马回阵。袁绍军士惊愕之间，无人阻挡。曹军乘势进攻，袁军大惊，不战自乱，死伤大半，纷纷败退，白马遂告解围。
　　关羽奔回曹营，将颜良首级献给曹操，曹操不禁大加称赞：“将军真是神人！”给他记了头功，又表封他为汉寿亭侯。
　　战斗结束，曹操将白马城中百姓全部迁出，沿河往西撤退，准备去加强延津方面的防御。袁绍发觉中计，十分恼火，下令立即渡河，追击曹操。这时沮授又来劝阻：“胜负之间，变化无常，不可不静心思量。
　　照目前情况，我们应留在延津北岸，再分兵去袭击官渡，一旦官渡打了胜仗，我们这儿再过河追击也不迟。
　　假如我们大军径行南下，万一遇到灾难，大家全无退路。”袁绍仍旧不理。临渡河时，沮授叹息说：“上面的人狂妄自大，下面的人只求贪功，黄河悠悠，我能不能北返？”遂宣称有病辞职，袁绍不准，但对他已经怀恨在心，再行剥夺他的兵权，把部队全部拨给郭图。
　　袁绍命大将文丑率军先渡河打头阵，自己和刘备压后。曹操见袁军要渡河，便使军队在南面山坡下扎下营寨，构筑阵地，又派哨兵登上山坡了望，随时报告敌情。
　　“敌人前锋已到，大约有五六百骑兵。”哨兵报告。
　　“别管他，大家好好休息。”曹操说。
　　“骑兵又增多了，步兵简直数也数不清。”
　　曹操说：“好了，不必再报。”命令骑兵解下马鞍，把马放开。同时，又把从白马运来的兵器、粮草全部放在路上，将领们很不理解，认为敌人兵力太多，不如赶紧把这些辎重运回。荀攸说：“我们正在引诱敌人攻击，怎么能走？”曹操听了，向荀攸微笑。
　　不一会儿，眼看文丑和刘备率领五六千骑兵先后追到，曹军将领焦急地请求：“现在可以上马出击了！”
　　“不到时候。”曹操镇定从容地说。
　　稍后，袁绍骑兵越来越多，他们不见曹军动静，便分出一支军队，直扑大道上从白马西迁的辎重车队。
　　“时候已到。”曹操果断地下令，全体上马，跃马扬鞭，一起冲下山坡。曹军骑兵虽然不超过６００百人，却把袁军杀得大乱。这时文丑正挥刀拼命抵抗，没提防马失前蹄，差一点跌落在地，他正拉起马头，忽然飞来一口大刀，文丑“啊”的一声，倒于马下，脑袋随即被曹军兵士割去了。刘备在后面听说前锋遭了惨败，大将文丑被杀，只得引兵退回。
　　颜良与文丑，都是袁绍麾下名将，可这回中了荀彧的预测，只两次会战，便全被诛杀，袁绍部队士气低落。
　　最初，曹操喜爱关羽为人，但观察他的志向，似无久留之意，就教张辽去问一问原因。关羽叹息说：“我知道曹公待我优厚，但我受刘备的知遇大恩，愿跟他同死，不能背弃，我终有一天要离开曹公，但在离开之前，对曹公一定有所回报。”张辽转告曹操，曹操敬重关羽的义气。这回，关羽击斩颜良，曹操知道关羽辞去的日子不远，就重重赏赐。关羽把曹操所有赏赐，全部封存，留下辞别书信，投奔身在袁绍军营的刘备。曹操左右打算追杀，曹操说：“人，各为其主，不要追他。”
　　白马、延津两战以后，战役转入相持阶段。袁绍仗着人多势众，将大军集结在官渡北面的阳武（ 河南省原阳东南），与曹军隔水对峙。这时，曹操虽然打了胜仗，但袁绍兵多粮足，曹操兵少粮缺的情况仍未改变。曹操境内老百姓困于役赋，反抗事件不断发生。
　　这时，曹操刚制定新的法令，颁布郡县政府执行，比过去旧的法令，要严厉得多，尤其户税绸缎，征收尤为迫切。长广（山东省莱阳县东）郡长何夔建议曹操不要迫民太甚，曹操同意。
　　此时，刘备率军在汝水、颖水一带，出没游击，许都以南，官民人心不安，曹操深为苦恼。曹仁分析刘备统率的全是袁绍的部队，不能得心应手，易于击破，遂请兵追击刘备，果然大破刘备，收复所有背叛的县城，班师。
　　刘备率军返回袁绍大营，暗中计划如何脱离，于是建议袁绍加强跟刘表的联盟。袁绍派刘备率领他自己的旧部，再到汝南，跟变民首领龚都会合。两部会合约有部众数千人，刘备遂暂时脱离袁曹会战。
　　此时，江东孙策被人刺杀身死。他弟弟孙权继承他的位置，统领全军，有张昭、周瑜、鲁肃一班辅佐，拥有江东扬州五郡。
　　袁绍要渡河与曹军对阵，沮授又出来劝说袁绍：“我们的人虽多，但不及南兵英勇善战。不过，曹操的粮草少，我们的粮草多，曹操急于和我们交战，而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拖延时间，所以，应打持久战，拖垮曹操。”无奈，袁绍的耳朵专听诌媚之语，正确的计谋就是进不去。
　　袁绍命令大军向前推进，渡过黄河，紧靠沙滩筑营，东西连绵数十里。曹操大军也向两翼展开，构筑阵地，双方遥遥相对。
　　这时，曹操驻守官渡前线的士兵只有１万多人，又有许多是伤员，因此，他决定采取速战、速决，主动发起攻击，但打了一阵，不能取胜，收军退回营垒。
　　袁绍在营中堆土成山，建立高楼，向曹操军营射箭，曹操军营完全暴露在敌人射程之内，官兵们都用盾牌蒙头，才敢通行。曹操下令制造“霹雳车”（ 一种抛掷巨石的攻城车辆），用于攻击袁绍营中高楼，将高楼一一打倒。袁绍再挖掘地道，曹操则在营内挖掘横沟阻挡。
　　过了一个月，曹军粮食越来越少，士气也逐渐低落。一天，曹操把粮官找来，问他怎么办。粮官说：
　　“可以改用小斛分粮，稳定军心。”曹操说：“好，就这么办。”不料几天过后，军中大哗，都说曹操克扣军粮。曹操皱皱眉头，对粮官讲：“我要借用你一件东西，压压阵，希望你能同意。”
　　“只要主公需要，我一定同意。”
　　“我要借你的头用。”曹操说着，便下令把粮官砍了，把他的头挂在军门上，罪名是：“给士兵分粮用小斛，贪污军粮。”
　　杀了粮官，风波平息了，但军粮问题仍未解决。

　　到底是退兵，还是坚守？曹操拿不定主意，他写信问留守许都的荀彧。荀彧回信说：“袁绍把他所有的部队，全部集中在官渡，打算跟你决一胜负。你以最弱对最强，如果不能克制敌人，一定被人克制。目前我们正处在重大的历史转折点上袁绍，不过是一个小市民型的英雄，能集结很多人，却没有本领分辨谁是真正的人才，加以妥善任用。主公你聪明睿智，又名正言顺，有谁可以阻挡你达到目的？粮草虽然少，还没有少到西汉跟西楚在荥阳、成皋对峙时的那种程度。当时的刘邦、项羽，谁都不肯先撤退，深知一旦先撤退，形势就会立刻逆转。你的军队，不过袁绍的军队十分之一，然而划地坚守，扼住袁绍的咽喉，使他寸步不能前进，历时半年，情势已到谷底，必有大的变化。这正是出奇制胜的时机，不可丧失。”
　　曹操采纳，下令加强营垒工事，严密防守。
　　几天以后，又收到荀彧运来的一些军粮；曹操遇到运送粮草的后勤部队士兵，安抚他们说：“再过１５天，我为你们击破袁绍，就不再麻烦你们来回奔波了。”鼓励将士们坚守阵地，决心与袁绍决一胜负。
　　又过了一些日子，曹操营里军粮再度恐慌起来。
　　而袁绍运送粮草的辎重车队第一批几千辆，抵达官渡。
　　曹操心里很着急，又不便表露出来，只有谋士荀攸知道曹操心思，便告诉曹操道：“袁绍辎重车队，估计已到。押运车队的将领韩猛，勇敢而轻敌，一击可破。”
　　曹操一听，焦虑顿减，急忙问：“谁可担负这次任务？”
　　荀攸说：“徐晃！”曹操随即命令偏将军徐晃跟史涣共同出军邀击，果然大破韩猛，纵火焚烧所有辎重。
　　袁绍得知，气得直跺脚。
　　曹操又派使者回许都再催要一些粮草，不料使者中途被袁军士兵捉到，押到了袁绍的谋士许攸那里。
　　许攸从使者身上搜出曹操向荀彧催粮的信，就去对袁绍说：“曹操屯军官渡已八个月了，今日粮草已尽，许都也必定空虚；如果我们分出一路兵去袭击许都；同时，进攻官渡，准能活捉曹操。”说着，把曹操催粮的信给袁绍看。袁绍接过信，随便看了看，把信往地上一扔说：“曹操诡计多端，你怎么知道这信不是他故意写给你看的？这是诱敌之计，我可不上当！”
　　许攸万万没料到这样的妙计会被顶回，站在那有点儿发愣，又有些不甘心，还想力争；刚巧袁绍的亲信审配从邺城派人送信来。袁绍拆信一看，是控告许攸的，说他在冀州贪财受贿，他的子侄侵吞公款，现已把他一家收在监狱里。袁绍看了，大发其火，指着许攸的鼻子臭骂了一通，把他撵出门去，不准他再多嘴多舌。
　　这时，袁绍第二批更庞大的运粮辎重车队１万多辆又到。袁绍把这些粮食和所有的军用物资都堆积在前线大营的北后方，距离有４０里路远的乌巢（河南省处延津县东南）地方，命大将淳于琼率军１万余人前往乌巢驻扎保护。
　　许攸受辱以后，又气又恨。他想起自己过去跟曹操交情颇好，便连夜溜出军营，投奔了曹操。
　　曹操刚准备睡觉，听说许攸求见，来不及穿上靴子，光着脚跑出来迎接，他高兴地拍着手说：“哎呀，许攸，你远道而来，我的大事一定成功了！”
　　曹操把许攸迎入座，命人取来酒菜，两人开怀畅饮。不一会儿，许攸忽然问曹操：“袁绍军力强大，你有什么办法？而今，你还有多少存粮？”
　　“还可支持一年。”曹操说。
　　“胡说八道，再说一次。”许攸说。
　　“还可支持半年。”曹操又说。
　　许攸一听，站起来就要告辞。曹操连忙拉住：“你怎么啦？”
　　许攸生气地说：“你不想击败袁绍啦，我诚心诚意来投奔你，你怎么总是撒谎？”
　　“刚才是开玩笑，刚才是开玩笑。”曹操只得低声说道：“请别见怪，此事不宜张扬。实不相瞒，存粮只够我勉强支持一月。你说怎么办好？”
　　许攸点点头，说：“你一支孤军，固守阵地，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正处在危机之中。我正是来给你救急的。袁绍的辎重车队，有１万多辆，全都屯积在乌巢，派淳于琼守卫着。此人是个酒鬼，防备很差，如果用轻装骑兵，发动突袭，定出他们意料之外，然后放火烧粮，不出三日，袁绍部队就会不战自溃！”
　　曹操大喜若狂，立即派荀攸、曹洪等守卫大营，又令夏侯惇、夏侯渊埋伏在大营左边，曹仁、李典埋伏在大营右边，自己带领一支５０００人的步骑兵混合部队，改用袁绍兵团的旗帜号令，马口衔着树枝，再加绳缚，以防喧哗和嘶鸣。令张辽、许诸在前，徐晃、于禁压后，士兵每人都带着干草柴火，在夜色掩护下，走小径，向袁营出发，当经过袁军阵地时，只听对方喊道：“干什么的？”
　　“袁公派我们去乌巢增防。”
　　袁军见来人打着自家旗号，也不怀疑，让曹军顺利通过。曹军既到乌巢，四更已尽，立即展开包围，曹操令士兵把带来的柴草点燃，然后，擂响战鼓，乘着夜风，向袁营冲击。曹军士兵们都举着火把，呐喊着冲进了袁营。此时淳于琼与众将领正酒后酣睡，忽闻鼓噪声大作，淳于琼连忙跳将起来，喝问道：“谁人大胆，聚众鼓噪？……”话未问完，忽听有人大喊：“曹兵来了！”他连忙出帐一看，只见四处粮屯烟雾腾腾，大火熊熊，自知大事不好，急急披挂上马，准备迎敌，但又不知曹操来了多少人马，不敢盲目出击，只好暂时按兵不动，此时军心已大乱。待到天明一看，粮屯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同时发现曹兵并不多，淳于琼不由长叹一声：“哎，又上当了！”遂率众出战。
　　曹操见淳于琼出营，立即组织进攻，淳于琼不敢反击退回营寨自保，曹操攻击更为猛烈。
　　这边袁绍在帐中接到报告，说是北面火光冲天，定是乌巢出了事。袁绍立即招来文武官员商议。此时袁绍仍然自信地对儿子袁谭说：“纵然曹操击破淳于琼，我也会击破他的大营，叫他无家可归。”大将张说：“曹操率领的全是精锐，一定会攻破淳于琼，淳于琼一旦失败，大势已去，应该让我和高览先去乌巢救援。”袁绍的智囊亲信郭图说：“不行。曹军劫粮曹操必定亲自去，大营必定空虚，可派重兵去袭曹营大功必成。”张郃又讲：“曹操大营，十分坚固，攻击一定击败，万一淳于琼被擒，我们全体都要被俘。”
　　袁绍听不进去，命令张郃、高览带重兵去官渡攻击曹营，只派蒋奇领少许人马去救乌巢。
　　乌巢这边，曹操攻营正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着。忽报：“袁绍的增援部队来了。”
　　“让我率兵前去阻击。”乐进对曹操说。
　　“不去管他，你们尽管去烧粮。”
　　一会儿，曹操左右向曹操报告：“敌骑已经接近！
　　请分军阻击！”曹操大怒，说：“等他们到了我背后，再告诉我！”
　　于是爆发惨烈决战，曹操士卒死中求生，奋力搏杀，喊杀声震天动地，终于攻下淳于琼营寨，斩杀淳于琼等，把所剩军粮，焚烧一空。随即回军击破袁绍的增援部队。俘虏袁军士兵１０００余人，割下每个人的鼻子；俘获的牛马，则割下每头牛马的嘴唇或舌头，然后驱逐他们奔回袁绍大营。袁绍大营官兵，目睹惨象，大为震恐。
　　张郃、高览这边来攻曹军大营，他们从中路进去，遭到曹军奋力抵抗。不一会儿，左边杀出夏侯惇等，右边杀出曹仁、李典，三路夹攻，袁军正想败退，又逢曹操人马从乌巢赶回，四下围住厮杀，张郃、高览不敌，只得夺路逃回。
　　此时，去增援乌巢的蒋奇已逃回袁营，袁绍一见，气得两眼直瞪，正想严惩；忽报张郃、高览也兵败而归，袁绍差点昏厥过去。郭图对自己谋略的失败，十分惭愧，于是，在袁绍一旁，冷冷地说：“张郃听说乌巢失利，十分高兴。他们二人这次出击曹营，一定没有出力。”袁绍一听，如火上加油，立即派人召张郃、高览来营问罪。高览知道去见袁绍没有好结果，便拔剑斩了传令士兵。张郃一见大吃一惊，高览说道：“袁绍听信谗言，早晚必败于曹操，我们岂能坐着等死，不如去投奔曹操。”张郃也觉得只有走这条路了。
　　于是两人带着本部人马直奔曹营。
　　留守大营的曹洪对张郃、高览两位的投降，惊疑不止，不敢接受，荀攸说：“张郃愤怒他的计谋不被采用，前来归附，你担心什么？”曹洪于是迎接二人入营。曹操回营后，听说张郃、高览两位前来投降，十分高兴，立即封他们两位为将军。
　　一连串无情的坏消息，使袁绍兵团惊恐震撼，不知所措，军心惶惶，斗志涣散。许攸便劝曹操火速进兵，张郃、高览也请先打头阵，曹操同意了。当夜三更，三路出兵，袭击袁营。两军混战，袁军伤亡惨重。
　　曹操又同荀攸计议，扬言曹军已兵分两路。一路取酸枣，进攻袁绍大本营邺城；一路取道黎阳，断袁兵归路。袁军闻讯，霎时间，大营崩溃，官兵四散逃命。袁绍跟袁谭，惊慌失措，来不及披甲，用丝巾包住头发，率领剩下的８００余骑兵，北渡黄河。曹军一路追杀到河边，已来不及赶上；遂把袁绍大营里的辎重、图书、金银财宝，全部接收。袁绍残余部队向曹操投降，曹操下令全部坑杀。总计前后，曹军杀死袁兵七八万人，血流盈河。
　　沮授来不及追随袁绍渡河，被曹军俘虏。他大叫说：“我不是投降，而是被擒。”曹操跟沮授原是老友，亲自出帐迎接他，说：“我们所处的地区不同，因此无法来往，想不到今天把你捉住。”沮授说：“袁绍不能用良策美计，自取失败的羞辱；我的才智不能施展，应该如此下场。”
　　“袁绍没有头脑，不用你的谋略，而今，天下战乱，仍然没有减少，希望能跟你共同磋商。”曹操恳切地说。
　　沮授说：“我的叔父跟老弟的命脉，都握在袁绍手里，如果你看得起我，就请早日杀我，那才是我的福气。”
　　曹操叹息说：“我如果早得到你，天下事不必担心！”命令把沮授释放，给予特别厚待。不久沮授图谋逃回北方，曹操只好把他处决。
　　曹操检查袁绍大营档案，发现不少许都朝廷若干官员，甚至军中若干将领写给袁绍，向袁绍表态降附的信件，曹操左右皆道：“应该逐一查对姓名，把他们揪出来杀了！”
　　“我看算了。”曹操摆了摆手，“当时袁绍强过我，连我自己都不能自保，何况其他人呢！”
　　于是，下令把这些信件全部付之一炬，表示既往不咎，人心迅速安定。
　　公元２００年，建安五年，曹操在官渡之战中以少胜多，击败北方最大的军阀袁绍，巩固了自己在中原及北方的地位。这一年他４６岁。
　　就在这一年，荆州州长刘表攻击长沙郡长张羡，经年不能攻克，因而也无力响应袁绍，帮助袁绍在南面夹击曹操；而曹操也无力分兵来救自己的盟军张羡。
　　后张羡因病逝世，部众拥立他的儿子张怿。刘表加强攻势，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于是全被攻破。至此刘表拥有土地数千里，武装部队１０万余人。他渐渐自命不凡，对朝廷也改变了态度，不再进贡；而且自己在郊外祭祀天地，所居住的地方，所穿的衣服，跟皇帝的一样。
　　在西南，益州州长刘璋，愚昧无能，督义军政官（督义司马）张鲁逐渐不受他控制，后竟出兵占领汉中（陕西省南郑县），与刘璋对抗。
　　在江东，孙策去世后，孙权继位，拥有六郡，但地位并不牢固。本来曹操听说孙策逝世，打算趁大丧之际，军心动摇之时，大举讨伐江东。执法监察官（信御史）张绂劝阻说：“利用别人的丧事，不是古代的道义。万一不能攻克，反而化友为敌，不如更加厚待他。”曹操采纳，遂推荐并任命孙权当讨虏将军，兼会稽（浙江省绍兴市）郡长；又任命张绂当会稽郡东部都尉，辅佐孙权，并争取说服孙权归附朝廷。
　　袁绍自官渡逃到黎阳北岸，投奔将领蒋义渠军营。
　　他一进大营，就握住蒋义渠的手说：“我把人头交给你了！”蒋义渠立刻离开虎帐，请袁绍上座，发号施令。袁军残兵败将听到袁绍行踪，逐渐集结。袁绍为人，宽厚文雅，很有气度，喜怒不形于色，在北方还有很强的号召力。袁绍收集部分军士之后，派军出击冀州一些背叛的城池，又夺回了不少，河北（黄河以北）的统治权仍在他手里。
　　公元２０１年，建安六年，春季，曹操把大军移往农产品丰收的安民（山东省东平县西南），以解决军粮问题；同时，又想利用袁绍刚被击败的时候，掉过头来攻击南面的荆州刘表。谋士荀彧却十分冷静，劝阻曹操说：“袁绍刚刚吃了败仗，军心不稳，人心涣散，应该趁他们困苦之际，一扫而平。如果南征遥远的长江、汉水，万一袁绍收拾残余的灰烬，趁我们后防空虚，一举而入，大势将一去不返。”曹操听罢警醒，决定暂时不攻南方。
　　夏季，曹操为了震慑袁绍部队，沿着黄河，展示军威，并击破驻防仓亭（山东省东阿县）的袁绍部队。
　　秋季，曹操回到首都许县。闻讯刘备受袁绍之命，侵扰汝南，便亲自率军进攻汝南。刘备不能抵抗，立即去荆州投靠了刘表。刘表听说刘备赶到，亲自到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城外迎接，尊刘备为贵宾，增加他的武力，命他驻屯新野（河南省新野县），以防曹操。
　　曹操不再追击，随即班师。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曹操率大军，接连几天，人不下鞍，马不停蹄，急急往回行军。由于道路坎坷，又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行军速度一天天缓慢下来，曹操自己也感到疲乏不堪。
　　一天，曹操正策马缓行，忽听马前几个士兵在低声交谈，操的都是自己的故乡谯县口音。曹操感到分外亲切，便上前一步，和士兵们闲聊起来。
　　“你们几个是谯县人？”
　　“是的，主公。”
　　“离开多久啦？”
　　“报主公，他５年，我也快１０年了”
　　“家乡有什么消息？”
　　“没有，自从跟随了主公，东奔西走，和家里都断了线啦。”
　　“还想不想家？”
　　“这……”
　　“不用害怕，但说无妨。”
　　“报主公，是很想家，刚才大家还在说，死了，魂也要回家去。”
　　曹操像被触发了什么似的两条浓眉猛地耸动了一下，便不再问话。他闷声坐在马上，低头只见满目衰草，落叶遍地；抬头又见天色迷蒙，乱云飞卷。忽然长空传来一阵哀婉凄厉的鸟鸣声。曹操举目遥望啊，有几只失群的孤雁，排成一行短短的队形，急速地向南展翅飞行。
　　曹操禁不住触景伤怀，思绪万千。他想到鸿雁年年南来北往，长途飞行，历尽艰险，为了是找到温暖的安身之处；狐狸咽气之前，还要拼力挣扎，把头向着自己的巢穴；而自己却仿佛秋天的飞蓬一样，随风飘荡，再也不到故茎老根了吗？自己３５岁自陈留起步，现在已年近半百的人了，什么时候，能够重返家乡，哪怕看上一眼，睡上一觉，也值得啊。曹操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思乡之情，便随口吟诵起来：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余里，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飞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奈何此征夫，安得去四方？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旁。冉冉老将至，何时反故乡？神龙藏深泉，猛虎步高岗。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
　　到了宿营地，曹操仍然思绪起伏，便铺纸磨墨，挥毫狂草，笔势雄奇，情致万千，记下了自己途中的吟唱，这便是有名的《却东西门行》。
　　第二年正月，曹操率军回到了故乡谯县，便命部队休整三个月，同时，自己也好好看一看故乡，了却思乡之情。
　　刚进城，曹操兴冲冲地来到自己的家门，一看，野草丛生，瓦砾成堆，故园早已面目全非，连幼时经常爬的门前那棵大榆树也枯死了。他又在城里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转了一整天，虽然乡音依旧，就是见不到一个熟人。街上行人稀少，市面冷落，全无当年的热闹。他好不容易碰见一些老人，问起自己幼时一起打猎行乐的朋友，许多人都只是摇头，有的说不认识，有的说早已不知去向。曹操正叹息间，忽然瞥见那天行军途中遇到的几个谯县士兵，却见一个个泪流满面，便上前询问。几个士兵呜咽着告诉他，征战在外时，他们做梦也在思念故土，想回家，可是真正回到家了，美梦变成了恶梦，得到的不是亲人团聚的欢乐，而是家破人亡的悲痛，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家中不是父母惨死，就是兄弟离散，不是妻子冻馁而死，就是子女不幸早亡。
　　面对这一切，曹操感慨万千。他回到军营，立即发表了一道《军谯令》。令中写道：我起义兵，为天下铲除暴乱，不想故乡人民，差不多都死光了，我在乡里走了一天，看不到一个熟人，真使我悲痛伤心。
　　现在决定：自我起义兵以来，将士死亡没有后代的，就找他们亲属作为后代，把田分给他们，并由官府配给耕牛，设立学校，请教师教育他们。要给死亡将士建立祠堂，让他们的后代祭祀祖先。这样，如果魂而有灵，我百年以后，也就不感到十分遗憾了。
　　军令颁布以后，曹操觉得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在离开家乡之前，他又想到了年青时代曾拜访过的桥玄，他派人四处打听消息，方知桥玄已去世多年。
　　曹操连连叹息，便写了一篇很长的祭文，怀念桥玄，感谢他对自己的赏识和荐举，使他从一个无名之辈很快被世人所知，祭文中写道：“……我在幼年就跟您亲近，只是以我愚钝的资质，却受到您这大名人的接待。给我增加了光荣，使我提高了身价，……您又曾从容地和我约定：“我死去以后，你要是路过我的墓前，不用一斗酒一只鸡祭祀我，车过三步叫你肚子痛，不要怨怪。’这虽然是当时开玩笑的话，但是如果不是最亲密诚实的朋友，怎么肯说这样的话呢！现在祭祀您，不是怕您显灵生气，使我生病，只是思念以前的老交情，心中悲伤啊。……”于是派人带了祭文和丰厚的祭品，到谯阳桥玄墓前隆重地祭祀了一番。
曹操率军在谯县休整以后，再度北上，进驻官渡，准备伺机向袁绍的老巢——邺城进军。

六 剿灭袁氏称雄北方

　　袁绍自大军溃败，羞惭悲愤，卧病在床，吐血不止。公元２０２年夏季，五月，病逝。
　　袁绍有三个儿子：袁谭、袁熙、袁尚。最初，袁绍继妻刘氏，喜爱幼子袁尚，在袁绍面前不断赞扬，袁尚本人也长得仪表堂堂，深得袁绍欢心。袁绍想命袁尚当他的继承人，但并没有公开宣布，而只是先行布置。他命袁谭继承袁绍老哥袁成的香火，这样，依照家法制度，袁绍成了袁谭的叔父，袁谭成了袁绍的侄儿，不能继承袁绍的爵位，为幼子袁尚排除了一项最大障碍，并任命袁谭当青州刺史。
　　沮授当时进谏说：“一万个人追逐野兔，等到有一个人捉住，其他人都停止行动，为什么？为了是所得权已确定。袁谭明明是长子，应当作你的继承人，却把他逐出中枢，恐怕灾难从此开始。”袁绍掩饰说：“我打算教儿子们各自主持一州，考察他们的能力。”
　　于是命次子袁熙当函州刺史，外甥高干当并州（山西省）
　　刺史，而把幼子袁尚留在身边。
　　在袁家班的智囊中，袁尚最恨逢纪、审配，而辛评、郭图，则拥护袁谭，跟逢纪、审配，互相仇视。
　　等到袁绍逝世，大家认为袁谭是长子，打算拥戴他继承袁绍的位置，审配等恐怕袁谭一旦掌权，会受到辛评等的谋害，遂假传袁绍的遗命，由袁尚继承。
　　袁谭奔丧而至，已来迟了一步，于是模仿他的老子袁绍当初那样，也自称车骑将军，驻军黎阳。兄弟两人之间矛盾的种子已深深埋下，只待时机成熟，便破土而出。
　　秋季，曹操大军横渡黄河北上，袁谭、袁尚还能相互救援，共同拒曹，一连串会战后，袁谭、袁尚不敌，退守自己阵地。
　　这年，曹操依照“任子”条款（ 汉王朝规定，部长、郡长级以上官，可以推荐同一母所生的兄弟或自己的儿子，到朝廷当官，称为“任子”。这在平时是一种恩典，而现在，曹操显然要孙权送出人质），要孙权送一个儿子到朝廷，孙权召集高级官员商议，最后听取周瑜的分析，决定不送质子。
　　公元２０３年，建安八年，春季，曹操再次北上，攻击黎阳。袁谭、袁尚联合起来在城下迎敌，大败，逃回邺城。夏季，曹操追到邺城，并不攻城，下令收割田间小麦，将领们都打算乘胜围城，谋士郭嘉说：“袁绍爱他这两个儿子，不知道教谁继承才好。而今，兄弟权力地位相等，各有党羽；如果我们攻击太急，兄弟就会合作自保；如果给他们一段时间，内讧一定会爆发。我们不如向南图谋荆州，等待变化，那时再发动攻击，可以一举而定。”曹操说：“对极！”遂率军返回许县，命部将贾信留守黎阳。
　　曹军一退，兄弟俩果然开始相互猜疑，两人的手下也开始说对方的坏话，以至于兄弟俩终于兵刃相接，大打内战。
　　袁尚亲自率领大军，攻击袁谭，大败袁谭军。袁谭逃到平原（山东省平原县），据城困守。袁尚把平原层层包围，攻击猛烈。袁谭恐惧，派谋士辛评的老弟辛毗，请求曹操救援。
　　辛毗抵达西平（河南省西平县）晋见曹操，转达袁谭求救之急。部下官员们一致认为：刘表强大，应先消灭，袁谭、袁尚不过是残烬余火，不足忧虑。此时谋士荀攸却不同意这种看法，向曹操分析道：“天下正在互决胜负之时，刘表却坐在长江、汉水之间，只求平安，可见他无大志。袁氏家族盘踞四个州的广大地区，武装部队几十万，而袁绍又以宽厚著名，深得民心，如果两个儿子和睦团结，保守已有的基业，则天下的灾难，仍不能平息。而今，兄弟多恶，势不两全。如果一人把另一个兼并，力量便告集中，力量一旦集中，就不容易对付。现在正应该趁他们拼命内斗，下手夺取，天下可以安定，机会不容丧失。”
　　曹操赞同荀攸的分析。我们已经几次看到曹操手
　　下的几个谋士荀彧、荀攸、郭嘉等每每到局面混乱、
　　形势危急之时，头脑都异常冷静，不像一般将领那样为表面形势所惑，分析剖理，往往指出关键所在，提出一举定乾坤的谋略，更可贵的是曹操总能冷静地听从他们的建议，做出最后的正确决定，令人感叹，不得不佩服。
　　冬季，十月，曹操大军北进，抵达黎阳。袁尚听到曹操渡过黄河，立刻解除对平原的包围返回邺城。
　　此时袁尚的部将吕旷、高翔，背叛袁尚，投降曹操。
　　但袁谭却秘密送给吕旷、高翔将军印信。曹操得知，知道袁谭并不是真心归降，可是，为了安抚他，仍替自己的儿子曹整，聘娶袁谭的女儿，随即班师。
　　曹操回军以后，为了振作士气，加速统一北方，彻底打垮袁氏势力的进程，对部队进行了整顿，颁布了《败军抵罪令》，规定：自我派遣将领出征以来，只赏有功的而不惩办有罪的，这是不符合国家大法的，从今以后，将领带兵出征，打了败仗要按法律治罪，造成损失的要免去官职和封爵。军令一下，众将领无不警惊，思想上有了压力。
　　同时因为此时曹操的统治区域迅速扩大，要管理、控制这么多的地方，只感到人手不够，便想从军队中提拔一批有战功、有才能的将吏，去担任地方行政长官。但有人却提出：“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的论点，抵制曹操的这一措施。曹操于是颁布《论吏士行能令》明确提出“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的原则，驳斥持有上面那种论点的人是从竹管里看老虎。并于七月发布《修学令》命令各郡、国都要设置文学官员，满至百户的县设校官，挑选郡里优秀的学生来给予教育，以使仁义谦让的风尚不致消失，并为将来培养一批人才。
　　公元２０４年，建安九年，正月，曹操北渡黄河，阻塞淇水，使流入白沟，以便运输军粮。
　　二月，袁尚还不知道亡在眉睫，再向据守平原的袁谭，发动攻击，命部将审配、苏由留守邺城。曹操大军推进到洹水（流泾邺城南面）。苏皮打算作为内应阴谋泄露，出奔曹操。曹操遂抵邺城城下，堆筑土山挖掘地道，发动猛烈攻击，但是一时不能攻下于是留曹洪继续进攻，自己率军往毛城（武安县西）攻击武安县长尹楷，大破尹楷，占领武安，切断了西方并州援军及送粮的队伍。接着又攻击困守邯郸的沮鹄，很快便占领了邯郸，又切断了邺城与北方函州之间的联系，完成了对邺城的战略性孤立和包围。
　　此时，易阳（河北省牟县）县长韩范、涉县（ 河北省磁县）县长梁歧，献出县城归降。偏将军徐晃建议曹操：“两个姓袁的还没有铲除，所有的县份，都竖起耳朵，探听我们如何对待这两人归降的人物。因此，对他们两个应该特别奖赏，作给其他城池看。”曹操一听有理，遂封韩范、梁歧关内侯。
　　五月，曹操采用许攸计策，改变急攻战术，铲平土山，填满地道，另行挖掘壕沟，把邺城围绕一圈，长达４０里。一开始挖得很浅，可以涉水而过。审配在城上望见，纵声大笑，没有出兵破坏，没想到半夜里曹操命令全军出动，到天亮时已挖出一条长二丈，深二丈的河床。然后把漳河的水引导注入。邺城跟外界的联系到此全部隔断。一粒粮食不能入城。不久城中便发生饥荒，饿死的百姓超过一半。
　　袁尚得知邺城被围，立即回军救援，不日便逼近邺城。曹操部下将领，都认为“归师”中人人将殊死作战，不可抵抗，不如避开。曹操却自有他的主张，说：“袁尚如果从大路而来，我们就躲开，如果沿着邺城西边的诸山而来，我们一举就可以使他覆灭。”
　　曹操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呢？原来他根据兵法判断，袁军若从大道，人怀救本之心，不顾胜负，有必死之态；若沿山而来，则可以前进，也可以后退，有倚险自保的愿望，便没有誓死牺牲决战的决心。
　　袁尚果然沿着西山南下，抵达城东东阳平亭，距邺城７０里，紧傍滏水扎营。夜间，燃起烽火，通知城中守军。城中也燃起烽火呼应。审配于是率军开北门出城，准备跟袁尚内外夹击，瓦解曹操的包围部队。
　　曹操立即攻击审配，审配不能抵御，撤退回城。曹操再回过头来攻击袁尚，袁尚大败，撤退到漳水转弯处筑营。曹操下令大军包围，包围圈还没有完成，袁尚心胆俱裂，不敢再战，派人晋见曹操，要求投降，曹操拒绝，攻击更为猛烈。袁尚乘夜逃走，据守保祁山，曹操穷追不舍，再进军，袁尚部将马延、张凯等，阵前投降，袁尚兵团霎时瓦解，袁尚逃往中山（ 河北省定县）。
　　曹操把袁尚大营中辎重，全部接收，得到袁尚的大将军印信、□乡侯印信，符节、斧铖，以及头盔１９６２０个，弓、箭、盾、戟，不可胜数。曹操命令拿着这些袁尚的东西向城中展示，守城军士士气崩溃，但审配仍作垂死挣扎。曹操出营视察阵地时，几被审配的伏兵射中。
　　审配的侄儿审荣，当邺城的东门校尉。八月二日夜，审荣私开城门，迎接曹操军进城。曹操进城后，把审配捉住杀了，然后传令三军，不准杀害袁氏家属，违令者斩。
　　曹操的长子曹丕从小跟在曹操身边，这时已１８岁了。他早就听说袁府华丽壮观，很想去看个究竟，他径自来到袁府，令卫士守在门口，自己拔剑向屋里面走去。但见前厅冷冷清清，文书档案散落满地，再往后堂走去，忽见两个妇人抱头痛哭，曹丕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妾是袁将军之妻刘氏。”年长的妇人回答。
　　“那一个呢？”
　　“是我二儿袁熙之妻甄氏。”
　　曹丕见甄氏披头散发，哭得像个泪人，近前轻轻撩开散发，见她生得眉清目秀，十分漂亮，心中暗喜，便收起剑，轻声说道：“我是曹将军之子，是奉命来保护你们的，不必害怕。”刘氏一听，立即拉住甄氏向曹丕行礼。甄氏见曹丕两眼直盯自己，不觉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来，曹丕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正要向她讲话，忽听门外喊道：“大将军到！”曹丕放开甄氏，正起身往外走，曹操已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他厉声问曹丕：“是谁叫你到这里来的？违犯军令，该当何罪！”
　　刘氏见是曹操，纳头便拜：“正是公子救了我们，愿献甄氏给公子……”曹操看看曹丕，再看看甄氏，便哈哈大笑：“这倒真像我的儿媳妇。”说着便让曹丕把甄氏带回去了。
　　曹操走出袁府，骑马巡视全城。走不多远，见一队士兵绑着一个人来，曹操近前一看，认得是陈琳，立即下令：“快放，快放！”
　　“报告将军，此人就是替袁绍写檄文骂您的.”
　　“知道，知道！”曹操跳下马，亲自给陈琳松了绑，并说道：“你给袁绍写缴文，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好了，为何把我祖宗八代都骂了？”
　　陈琳满脸愧色，低声说：“那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天我已经认罪，请明公发落吧！”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别再提啦。”曹操爽朗地说：“你的文章写得好，那篇《饮马长城窟》我已拜读过，的确不错，以后你就给我写檄文吧。”
　　说着，叫陈琳也骑上马，与他并辔而行。走着，走着，忽听背后有人高呼“阿瞒！”曹操回头一看，是许攸。
　　“阿瞒！”许攸拉住曹操的马缰绳，得意地说：“要是没有我，你怎么能到这儿啊！哈哈哈哈！”
　　众人见许攸如此狂妄无礼，都大为恼火，都用两眼盯着他。曹操只是笑了笑说：“应当给你记头功，是不是？”
　　许攸听了，又哈哈大笑，转身得意扬扬地走了。

　这时曹操的近卫对曹操附耳说：“此人简直不像话，刚刚在城门口，他对我说，要是没有我许攸，你们这些将军怎么能在这里进进出出啊？”曹操仍旧笑了笑说：“许攸是我的老朋友，他是说着玩的，别介意。”
　　话是这么说，曹操心里已不是滋味。不久，便发了一道密令，把许攸下了狱，后来又加了个罪名，把他给杀了。
　　曹操平定了邺城，到此算是占领了冀州，邺城为冀州州城。冀州在曹操所辖各州之中，户口与财富都居首位，曹操对之自然极为重视，便辞去兖州州长，自领冀州牧，经常驻扎冀州。
　　曹操亲自前往袁绍墓前祭奠，痛哭流涕。他和袁绍少时就已相识，彼此交为好友。方年少时，都是意气丰发，胸有大志，谁料命运之手在冥冥之中控制，两人竟成对手，相互厮杀，水火不容，曹操想起来都不无伤心，人生无常，自己也只是凭借运气才存活至今，稍稍偏差一些，也许就是袁绍在祭奠自己。随即安慰袁绍妻子，发还袁家的金银财宝，致送绸缎布匹，由政府供应生活费用。
　　当初，袁绍跟曹操一同起兵攻击董卓，袁绍问曹操说：“如果大事不成，什么地方可以据守？”
　　“你的意思如何？”
　　袁绍自信地说：“我南靠黄河，北靠燕、代，收容外族兵力，南下夺取政权，岂不是可以成功？”
　　曹操听了，笑笑，昂然说：“我不在乎土地，而只集合天下英才，正确领导，在什么地方都行。”
　　如今斗转星移，乾坤略定，两人年青时不在意的一次简短谈话，竟成各自命运的先卦，命运岂非不完全盲目？
　　曹操延聘崔琰当冀州行政官（别驾），对崔琰说：“昨天翻阅户籍，可以征召到３０万人，冀州不愧是个大州。”崔琰回答说：“而今，全国九州，分崩离析，袁家两位兄弟，互相残杀，冀州人民，骨骸暴露在荒郊野外。现在没有听到朝廷的王师慰问民间疾苦拯救他们跳出火坑，却是计较武装力量，把武装力量摆到第一位，岂是冀州人民对你的盼望？”一席话，如当头棒喝，曹操连忙正色向崔琰道歉。
　　随即发布《蠲河北租赋令》和《抑兼并令》，规定：从曹军进城起，免除一年的田租和赋税；从第二年起，每亩地只准收谷四升，每户出绢二匹，棉二斤，其他不得擅自征收。郡守和国相要严格检查，不要让那些豪强有什么隐藏，致使那些没有权势的百姓替他们多交税。
　　命令颁布，百姓无不欢庆，民心迅速安定，同时横行不法的豪强也有所收敛，土地兼并也得到了抑制，社会生产开始步入正常轨道。
　　不久，曹操又颁布《赦袁氏同恶令》，规定：凡一切官员过去跟袁氏做过坏事的，允许他们改恶从善，
　　又针对冀州在袁绍手下时形成的一种很坏的社会风气：
　　结党营私，操纵舆论，排斥异己，颠倒黑白。又下达了一道《整齐风俗令》：
　　结党营私是古代圣贤所痛恨的，听说冀州风俗，父子分属两派，互相诽谤。以前直不疑没有哥哥，别人却说他与嫂子私通；第五佰鱼三次娶妻都是死了父亲的孤女，却有人说他殴打岳父；王风独断专权，谷永却把他比作忠于周室的申伯；王商忠诚地提了建议，张匡却攻击他搞歪门邪道。这些都是颠倒黑白，欺骗上天和蒙蔽君主的例子。我想整顿社会风气，类似以上的四种现象，若仍存在，我认为是耻辱。
　　从此，冀州的风气开始好转。
　　最初，曹操攻击邺城之时，袁绍的外甥高干恐怕曹操会将兵锋指向自己，遂投降了曹操，曹操仍命他当并州州长；而已投降曹操的袁谭此时却变了卦，并攻击袁尚据守的中山，袁尚不能抵抗，逃往幽州，投奔了二哥袁熙。袁谭便把他的部队全部接收，回军驻防龙凑（山东省德县）。曹操写信给袁谭责备他背叛誓言，宣布断绝婚姻关系。等到把袁谭的女儿送回，大军出动攻击袁谭。
　　次年，即建安十年，曹操率军攻击袁谭的根据地南皮（河上南皮县）。袁谭作殊死抗战，曹军伤亡惨重，打算稍向后撤，减缓攻势。议郎曹纯说：“我们孤军深入，难以维持太久，如果不立即克敌，一旦后退，威力便会丧失。”曹操于是亲自擂动战鼓，作猛烈进攻，终于攻下南皮，斩杀袁谭。青州遂被曹操拥有。
　　袁尚逃往幽州投奔袁熙以后，在袁谭被消灭的同一个月，袁熙部将焦触等响应曹操，攻击袁熙，袁熙、袁尚只得放弃幽州，逃奔塞外的乌桓部落，于是，幽州也属于曹操了。
　　袁熙、袁尚投奔乌桓后，鼓动乌桓向塞外侵扰。
　　已经归降曹操的并州刺史高干乘机脱离曹操，想用奇兵袭取邺城，没料曹操早已有了防备，于是，高干又不敢轻率偷袭，只好派兵把守壶关（ 山西省长治市东南），提防曹操进攻。
　　曹操在建安十一年，公元２０６年，亲自率兵进攻高干，不久把壶关攻破，高干逃往平阳（ 山西省临汤县南），向南匈奴单于求救。南匈奴单于慑于曹操的军威，不敢接纳高干，高干只得带领几个卫士，抱头鼠窜，预备逃往荆州投奔刘表，途中被杀。并州从此也并入曹操势力范围之内。
　　至此，袁谭过去占有的冀、青、幽、并四州，全部落入曹操的手中。曹操自３５岁陈留起兵，从最初的几千人，经过近２０年的南征北战，终于统一了北方，成为中原最大的军阀割据势力。
　　公元２０７年，建安十二年，春季，二月，曹操从淳于（山东省丘县）返回首都许县。此时北方已经统一，曹操统一全国的大志已经完成一半，不禁踌躇满志，为了奖赏和激励将士们为统一贡献的力量，曹操下令封赏功臣：
　　我起义兵削平叛乱，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每战必胜，难道是我个人的功劳吗？都是将士们的力量啊！
　　现在天下虽然不完全平定，我应当同将士们一起平定它，而我却独自享受这些功劳，怎能安心呢？现在要赶快定功，进行封赏。
　　于是奏准汉献帝刘协，大封功臣２０余人，全为列侯，其余各依次受封。同时，还下令免除死难将士子女的徭役，并把自己封地的租赋收入，分给他们以及众将、属臣和入伍早的士兵；又赞扬万岁亭侯荀彧的贡献，上《请增封荀彧表》，增加荀彧食邑１０００户人家，又打算擢升荀彧为三公；荀彧命荀攸恳切辞让，几十数次之多，曹操才打消原意。
　　曹操取得冀青幽并四州以后，就直接与塞外的乌桓族为邻。乌桓是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当时还处在奴隶社会晚期，此时的乌桓首领叫蹋顿，势力很强大。
　　袁绍当初为了笼络他，曾拜三郡乌桓的首领蹋顿为单于，并把本家的女儿嫁给乌桓的军事首长作妻子。所以袁绍死后，袁尚、袁熙在曹操作战失败后，就率领军民十余万户投奔到蹋顿那里，蹋顿也乘势和袁尚兄弟联合起来，侵扰中国边境。
　　曹操为了彻底消灭袁绍的残余势力，巩固河北的统治权，并阻止乌桓族的进扰边境，就决定出兵对乌桓进行反攻。
　　出兵之前，曹操动员人民，在河北地区开凿“平虏”和“泉州”两渠，使滤沱河、瓜水、沟河、潞河、滦河五条河从河北的饶阳县贯通到河北的东产县，以保证以后行军时粮食运输的畅通无阻。
　　曹操将向乌桓部落发动大规模攻击，将领们闻讯，纷纷反对，认为袁尚等不过是一群逃犯。乌桓贪得无厌，没有亲爱之心，岂会受袁尚利用？而今，远出塞外讨伐，刘备一定说服刘表，袭击许都，万一发生变化，我们无法反悔。曹操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南面刘表强大，是不能不防，正迟疑着，谋士郭嘉说：“明公虽然威震天下，但乌桓部落仗恃远在北方蛮荒，一定没有戒备。趁他们没有戒备，发动突击，可以立即破灭他们。袁绍对本国人民及塞外民族，都有恩德，而袁尚兄弟还活在世间，四州人民只因畏惧我们的强大，不得不服。我们并没有恩德加到他们身上。假定放弃他们，大军南征，袁尚用乌桓部众，作为资本，号召所有愿为恩主效死的豪杰之士，到那时候，乌桓大军一旦出动，还有胡人，可能会全体响应，这种情势足以使蹋顿动心，激起他的非分妄想。恐怕青州、冀州将脱幅而去。刘表只是一个坐在那里发表高论的人物，深知自己的才能无法驾御刘备，重用刘备则恐无法控制，轻用刘备则恐刘备不接受指使。我们即使抽空全国兵力，也不要担心。”
　　曹操于是下定决心，发动大军。从沿海出兵，取道山海关，准备直捣乌桓腹地柳城（辽宁省朝阳县南）。
　　最初，袁绍几次派人去无终（天津市蓟县）征聘田畴，颁发将军印信，田畴都加以拒绝。等到曹操击败袁绍，曹操听人推荐，也征聘他，田畴立即嘱咐部属为他准备行装。部属说：“从前，袁绍仰慕你，曾多次礼聘，你都不肯去，而今曹操第一次派人前来，你却好像迫不及待，是什么原因？”田畴笑答：“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便随同使节前往曹操大营，曹操任命他当□县县长随同大军进抵无终。
　　当时已逢盛夏，大雨不止，沿海一带，地势低凹，泥泞难行，而乌桓部落沿边严守险关，大军无法前进。
　　曹操十分忧虑，便向田畴请教，田畴说：“这条道路，夏秋之间，经常发大水，水深不通车马，水浅船又难行，乌桓部落把主力军布防在无终对面，认为那是我们必经之路，不能前进时，自然会撤退。我们如果假装沮丧，宣称班师，另由卢龙塞挺进，越过白檀险阻，再北便进入乌桓部落空虚的后方，路近而行动方便，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可以不经战斗，生擒蹋顿。”
　　曹操一听，说：“好计谋！”遂向后撤退，在泥沼地带的通路两旁，树立大木牌，宣称：“现在天气盛暑，道路不通，且等到秋季，再行出击。”果然，乌桓派出的探哨看到木牌，认为曹操真的撤退，就回去报告蹋顿，蹋顿也信了，于是对曹操的防御也松懈下来。
　　曹操在突袭前，征询郭嘉意见，郭嘉说：“军队一旦行动，就要迅速。远隔千里而进行奇袭，辎重太多，难以掌握先机。乌桓部众得到消息，一定加强戒备，不如留下辎重，减轻装备，一旦强行二日路程，急剧挺进，出他们意料之外。”
　　曹操会意，立即命辎重在后，轻兵在前，命田畴率领他的部众，充当向导，攀登徐无山，向北挺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凿山、填谷，几５００余里，穿过白檀、平冈（辽宁省朝阳市），又穿过鲜卑部落王庭，向东直扑柳城。
　　这时，曹军离柳城只有２００里了，乌桓蹋顿闻讯，大吃一惊，忙同袁尚、袁熙率领辽东、辽西和右北平三郡乌桓数万骑兵迎击曹军。
　　八月，曹操率军攀登白狼山（辽宁省朝阳市西南），突然跟乌桓军遭遇。乌桓联军军力强大，曹操军因系轻装，只有少数战士身穿铠甲，将士们不免心中胆怯。
　　“别忙，让我仔细看看！”曹操神态自若，登上高峰，往下了望，只见乌桓兵又挤又拥，阵脚散乱，纪律松懈，心里便有了底，于是命张辽、徐晃带领千余骑兵，乘其不备，猛冲下去。自己率军随后接应。
　　乌桓联军措手不及，兵马乱作一团。张辽拍马上前，
　　对准蹋顿，一刀把他斩下马来。袁尚、袁熙见势不妙，拨马往回飞奔。曹操乘胜追击。斩杀胡人、汉人２０余万人，一口气占领了柳城。
　　辽东郡乌桓单于速仆丸，跟袁尚、袁熙一同逃亡，投奔辽东郡长公孙康，随行的仍有数千名骑兵，有人建议曹操追击。曹操说：“不必，我等着公孙康送来袁尚、袁熙的人头。”于是班师。
　　公孙康果然打算取袁尚、袁熙二人的性命，作为呈献给朝廷的一大功劳。于是在马厩之中，埋伏精兵，然后延请袁尚、袁熙进入。还没有落座，公孙康发动袭击，把二人生擒，立即诛杀，连同速仆丸的人头，一并送给曹操。将领们惊奇不已，询问曹操：“我们撤退之后，公孙康怎么会处决袁尚、袁熙？”曹操说：“公孙康一向畏惧袁尚、袁熙，我们如果急于进攻，他们势将结合在一起，拼力抵抗。只要稍为放松，他们就会自相残杀，形势如此。”曹操悬挂袁尚人头示众，下令三军，有敢哭一声者，处决。袁尚手下的参谋牵招却祭奠悲哭，曹操嘉许他的道德勇气，保荐他当“茂才”。
　　曹操平定了乌桓，派田畴镇守柳州，自领三军沿海回邺城。同时把被乌桓掳去的１０余万汉人带了回来，又将边境上１０余万乌桓人迁入内地，与汉人杂居，乌桓的骑兵也被编入曹军，后来随曹操东征西讨，
　　号称“天下名骑”。
　　此时正值九、十月间，天寒地冻，又逢大旱，２００里内找不到饮水，挖凿地面３０余丈才见到水，又缺乏粮食，只得屠杀几千匹战马，权且解决缺粮之危。
　　由于军粮给养的匮乏，谋士郭嘉在途中殆去。曹操闻听后，不禁悲痛欲绝，对众将领道：“你们同我都是同龄人，惟有奉孝年龄最小，我正想派他大用，不料竟半途夭折，真使我伤心，伤心啊！”曹操哭祭后，便命人运送郭嘉的灵柩回许都安葬。
　　大军即平安抵达安全地带，曹操忽然下令调查最初规劝不要讨伐乌桓的人是谁？大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每人都深怀恐惧。然而，调查之后，曹操依照名单，重重赏赐，说：“我征讨乌桓部落，实在是危险万分，全靠侥幸，虽然成功，只能说是上天保佑但这不是正常行动。各位的意见，才是万全智谋，所以奖励，以后不要闭口不言！”
　　回想几年前，袁绍不听从田丰的正确谋划，遭到失败，醒悟之时，反因羞愤，杀了田丰。而曹操在大胜之后，却奖赏开始反对他出军的谏士；愚人和英雄，在此可见。愚人是“智从己出”，“恩从己出”，要处处显示他比别人英明；而英雄则处处不如人，处处需要别人的意见。田丰在临刑时，叹息说：“给愚人
　　划策，应该一死。”这是睿智之士的悲哀。曹操度量恢宏，头脑清晰，大胜之后，并没有沾沾自喜，还回顾忠言，无怪得部下为他卖命。愚人失败，英雄成功，岂是偶然？
　　班师途中，经过碣石（河北省东亭县西南），山上有巨石矗立峰顶，高数十丈，曹操登山远眺，只见海水滔滔，波澜壮阔，一望无垠。近前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岛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他不由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于是临海赋诗，吟了一首《步出夏门行》。
　　诗的开头，是乐章的序曲，叙述来到碣石之前自己心里矛盾至惆怅的心理。
　　云行雨步，超越九江之皋。临观异同，心意怀游豫，不知当复何从。经过至我碣石，心惆怅我东海。
　　译文：
　　云在走啊雨在下，渡过九江到原野。行前将形势观察，众人争论不相上下。我心里犹疑，不知当听谁的话，大军北征啊经过碣石山，心中忧郁啊来到东海涯。
　　引章一过，面对大海，诗人的豪迈情怀喷薄而出：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河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操传·１25·
　　译文：向东登上碣石山，把大海眺望。海水摇荡。
　　山岛耸立在水中央。树木丛丛生长野草茂密盛旺。秋风飒飒吹来，大海涌起巨浪。日月运行，好像就在大海之上，星河灿烂，仿佛出自大海的胸膛。十分庆幸啊。用诗歌表达我的理想。
　　豪情一过，诗人激扬的心绪又转入凝结，回想起残酷的现实，诗人的心中泛起忧伤。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粮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乡土不同，河朔隆寒。流嘶浮漂，舟船行难。锥不入地，莑蔌深奥。水竭不流，冰坚可蹈。士隐者贤，勇侠者非；心常叹怨，戚戚多悲。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译文：
　　初冬十月天气，北风吹个不息。天气肃杀冷清，浓霜皑皑满地。早上鵾鸡长鸣，空中鸿雁南飞，老鹰藏在窠内，熊罴躲在洞里。农具都已放置，庄稼场上堆积。客店修整开张，为给客商便利，十分庆幸啊，用诗歌表达我的心意。
　　各地风水不同，河北异常寒冷，河里漂浮浮冰，船只也难成行。地冻得锥扎不进，田里长满蒿草蔓菁。
　　河水枯竭不流，冰坚能够踏行。坚贞隐士贫困，任勇侠士行非，心中常常叹怨，情绪郁郁伤悲。十分庆幸啊，用诗歌表达我的心情。
　　“好诗，好诗！”陈琳在旁听着，赞叹不已。曹操用手理了一下头盔里的头发，几根银丝掉在手里，他一惊，哦，毕竟岁月不饶人啊，自己已是５３岁的人了，到人生中的晚年啦。可面对汹涌的大海，听着那雄浑的海涛，曹操心中的豪情又被激发出来，他那不甘心命运，永远抗争的心志又澎湃起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译文：
　　神龟虽然长寿，还有死的一天，腾蛇虽能驾雾，终究化为土灰一团。伏在棚里的老千里马，仍想驰骋在千里关山；胸怀抱负的志士到了晚年，壮志还是丝毫未减。人的寿命长短，不仅在于自然，得到保养的好处，就以益寿延年。十分庆幸啊，用诗歌来表达我的心愿。
　　他那激越澎湃的心声，洪亮高亢的吟诵，掺和着风声、涛声、久久回荡在海空天际……。

中华名人传记·曹操传（下）

七 轻取荆州兵败赤壁

　　曹操统一北方以后，南方还有两个主要的对手：一是荆州的刘表，一是江东的孙权。荆州位居长江中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四方要冲之地。曹操心里十分清楚，要想打下南方，首先得占领荆州，这样才能向东攻击江东，往西进逼汉中蜀地。
　　公元２０８年，建安十三年，春季，曹操返回邺城，挖掘人工湖，命名“玄武池”，训练水上部队。
　　夏季，朝廷撤除“三公”官称，恢复丞相、御史大夫。西汉王朝初年，“三公”指丞相、御史大史、太尉；末年时是：大司徒、大司空、大司马；到了东汉，是指司徒、太尉、司空。此时的丞相职在宰相之上，相当于总理，御史则相当于最高监察长。任命曹操为丞相。
　　曹操擢升崔琰当丞相府行政官长（丞相西曹椽），毛玠当丞相府人事官长（丞相府东曹椽），河内人（ 河南省沁阳县）司马郎当主任秘书（ 主簿），其弟司马懿当教育官长（ 文学椽），卢植的儿子卢毓当司法次长（法曹议会史）。
　　崔琰、毛玠，同时负责文官的选拔跟升迁、调差、黜免，所任用的官史都是清廉正直的人。文武官员到丞相府，都穿国家规定的制服，徒步行路。居高位的官吏既如此廉洁，民间的风俗，遂跟着转移。曹操得知，叹息说：“用人如此恰当，天下自然治理，我还担心什么？”
　　曹操又派张既前去游说驻军槐里（陕西省兴平县）的将军马腾，建议他放弃军权，到朝廷任职，以解后顾之忧。马腾犹豫之后，终于接受，带领全家老小全部迁到邺城，曹操推荐他当皇城禁卫司令（卫尉），他的儿子马超当偏将军，继续率领父亲的部队，留守槐里。
　　曹操安置了朝廷内务，又解了关外的后顾之忧，于是在秋季对荆州开始发动攻击。
　　当初当曹操远征北方三郡乌桓时，寄居荆州的刘备就劝说刘表袭取空虚的许都。可是刘表正如郭嘉所说的那样，只会高谈阔论，坐保荆州，毫无讨伐进取之心，同时对有野心的刘备也不放心，致使大好时机错过。
　　到了曹操击灭三郡乌桓回到邺城不久，这时割据江东的孙权也想统一大江以南，就趁刘表经常生病之际，利用刘表的前部将甘宁袭杀驻守夏口（湖北省汉口）的刘表大将黄祖，屠洗夏口城，劫去男女数万口。
　　曹操恐刘表病死之后，荆州的地盘不是为刘备所盘踞，便是遭孙权所并吞，因此急急忙忙向荆州进发。
　　然而大军还没有和荆州军队接触，刘表已经病死了。
　　刘表有两个儿子刘琦、刘琼，是同胞兄弟。刘表在他们的母亲去世之后，又娶了荆州大族蔡氏，蔡氏的弟弟蔡瑁也成为荆州政治上的重要人物。刘表本来就喜欢小儿子刘琼，蔡氏又把自己的内侄女嫁给了刘琼，蔡氏遂也特别喜爱刘琼，厌恶刘琦，蔡瑁与刘表的外甥张允也跟着每天在刘表耳边说刘琦的坏话，夸奖刘琼。在刘表死前数月，刘琦感到处境危险，便到夏口去补黄祖的缺，当江夏太守。到了刘表病死，蔡瑁等就拥戴刘琼继承刘表做荆州牧，而这时曹操的大军已进入荆州地区。
　　刘表大将荆越及以韩嵩为首的豪族都劝刘琼投降曹操，刘琼也考虑到自己没有力量抵抗曹操，倘若利用刘备抵抗曹操，如果失败，荆州会受到更大的破坏，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难保；假使刘备抵抗成功，刘备又不肯心甘情愿做自己的部下，服从自己的调度，荆州地盘还不是自己的，所以刘琼很快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向曹操投降。
　　刘备自从建安六年（公元２０１年）投奔刘表以后，驻在荆州已有８年之久，在这８年之中，他用力拉拢了不少荆州的豪族地主，因此，他后来撤退时，“荆楚群士，从之如云”。建安十二年，经司马徽，徐庶推荐，刘备三顾茅庐，访得“卧龙”诸葛亮，有了替自己安邦定策的谋臣，更是如虎添翼；后来又利用清查户口的机会，搜募到不少及龄壮丁来补充自己的军队。
　　有一次，刘表宾客云集之时，刘备起身去洗手间，忍不住泪流满面，刘表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刘备说：“过去，我从不离开马鞍，髀肉全消，而今不再骑马，髀肉复生，日月如同流水，老年将至，功业毫无建树，不觉悲怆！”
　　可见刘备胸中大志一直未消，所以刘备在荆州的８年，虽无明显建树，但无论在军事力量，在民心，在人才方面都有了很大程度的充实。当刘表在世时，因为要利用刘备抵御曹操，命他屯守樊城（ 湖北省襄阳县北），对他还是比较照顾的。
　　刘琼归降曹操，不敢通知刘备。等到刘备发觉情况有异，派人去问刘琼，刘琼才命他的属官宋忠，到刘备那里，送上正式通知；而此时曹操大军已压境。
　　刘备一听，头上宛若响了一声巨雷，大为惊骇，他咆哮着对宋忠说：“你们这些人，竟做出这种事，竟不早早通知，直到今天才教我知道，是不是过分？”说着拔出佩刀，直指宋忠，宋忠吓得两腿直抖，刘备继续说：“纵是砍下你的头，也不足以消降我的愤怒。
　　我不愿被人议论，临走时还杀你们这种人。”即命宋忠回去。
　　刘备于是赶忙把自己的军队从樊城向江陵一带撤退，追随他的部众多达１０多万人，辎重车辆数千辆。
　　然而行动十分迟缓，每天只能前进１０余里。刘备派关羽率领船舰数百艘，约定在江陵会师，然后，再定行止。有人向刘备建议：“行军必须迅速，应先保守江陵。我们的部众虽多，可有铠甲的士兵太少，如果曹操大军追及，如何抵御？”刘备说：“创立大业，百姓为本，他们是追随我，我怎么能忍心舍弃？”
　　曹操知道江陵储存大量粮草武器，恐怕被刘备得到，于是放下辎重，率轻装部队先到襄阳，听说刘备已经南下，立即特选精锐骑兵５０００人，紧急追击，一天一夜急行３００余里。
　　这时，正是骄阳似火，行军路上都是荒山野岭，找不到一滴水。兵士们都渴得有气无力，行军速度越来越慢。曹操骑在马上，忽然心生一计，只听他大喊一声：“快看啊，前面有一大片梅树，结满了青梅，又甜又酸！”兵士们一听，腮帮子都酸了，嘴里立即涌出唾沫，顿时精神一振，跑得飞快。
　　终于，在当阳长坂追上刘备。刘备部众崩溃。刘备抛弃妻子儿女，跟诸葛亮、张飞、赵云等，在几十名骑兵护卫下逃走。所有部众及辎重，全落入曹操之手。刘备的谋士徐庶的母亲也被俘虏，徐庶于是向刘备告辞，指着心说：“我跟将军共建霸主大业，全靠此方寸之地。而今母亲失踪，方寸已乱，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帮助，请允许我从此别去。”刘备无奈，只得允许，徐庶遂投奔曹操，可从此却“身在曹营心在汉”。
　　曹操于是夺得江陵，任命刘琼当青州刺史，封侯爵，连同当初劝降的蒯越等，封侯爵的１５人；又任命一批荆州名士担任荆州地方官，以此顺从民心。同时取得荆州的江北四郡，收编荆州军七八万人，蒙冲斗舰千余只，军用物资不计其数。蒙冲斗舰是一种用生牛皮蒙在狭长船身上的战舰，两侧下部开孔，容纳船桨，上部开窗，以便射箭及伸出长茅。机动性很大，来去如飞，敌舰无法靠近。曹操既得此舰千余只，又加上荆州军士素习水战，对于顺江东下，攻击孙权，信心大增。
　　刘备自当阳被曹操击溃以后，向汉水方面撤退，正好与关羽率领的自汉水而下的水军会合。渡过汉水之后，又碰到刘表长子江夏太守刘琦，两下会合，有军队约两万多人，于是就退到夏口。夏口在江北，刘备仍认为不安全，又从夏口退到鄂城的樊口。当刘备在当阳长坂的时候，孙权曾派鲁肃去和他联络；因此，刘备到了樊口，也派诸葛亮同鲁肃一起去见孙权，表示愿意组成联军，共同抵抗曹操。
　　此时孙权正拥军柴桑（江西省九江市）。诸葛亮晋见孙权，分析时局说：“全国一片混乱，将军在江东起兵，而刘州长（刘备）在汉水以南，集结部众，跟曹操争夺天下。如今，曹操士军所及，已击破荆州，声威震动四海。英雄豪杰，已无用武之地，刘州长撤退南下，盼望将军量力收容。将军如果能以吴越的人力与朝廷抗衡，就应该早一天跟曹操断绝关系；如果不能，为什么不早一天令军中收藏武器，脱下铠甲，向北方归降？而今，将军表面上服从朝廷，内心却三心二意，到紧急时刻，却不果断，大祸将随时来临。”
　　“依你的说法，刘州长为何不向北方归降？”孙权不动声色地问。
　　诸葛亮早就料到孙权会反问这么一句，于是故意正色说：“田横，齐国的一个壮士，还能坚守大义，不肯屈辱，何况刘州长皇家苗裔，盖世英才，志士对他的仰慕，如同流水归向大海。如果大事不成，只能是天意，怎么能当曹操的部属！”
　　孙权此年２７岁，正值血气方刚之时，被诸葛亮这么一激，勃然大怒说：“我不能把吴国的故土，１０万士兵，拱手奉送，去受人控制。我决心已下！非刘州长不能抵抗曹操，可见刘州长新近的挫败，怎么能担当此任？”
　　诸葛亮心里有了底，便献上对策：“刘州长虽然在长坂遭到挫败，但集结部众，加上关羽水军，还有精锐１万人，刘琦所属也不在１万人之下。曹操的南北大军，远道而来，身心疲惫，又不熟悉水战，荆州将士，并不心服，将军如果真能指派一位猛将，率军数万人跟刘州长合作，一定可以击破曹军，曹操军败之后，定向北撤退。如此，荆州与江东势力强大，鼎足三分的形势，定会奠定。成败的契机，就在今日分晓。”
　　孙权听了，大为高兴，召集部属商议。
　　曹操见孙权对形势抱观望态度，不敢得罪自己，便踌躇满志，雄心勃勃，认为只要挥师东下，孙权一定会慑于自己的声威，献地投降。
　　“我看不见得！”谋士贾诩向他泼了冷水。“丞相消灭了袁氏父子，今天又降伏汉南，声名远播，如果此刻能利用荆州四郡资源，休整部队，安抚百姓，时机一到，江东就会不战而服；如果急于用兵，恐怕“恐怕什么？”曹操有些不耐烦，拒绝了贾诩的意见，随手写了一封信，派人给江东，信中说：“近来，奉天子之命，讨伐叛徒，军旗南指，刘琼降服。现在，我亲率长江舰队８０万人，希望跟将军在吴国故地狩猎。”
　　孙权看了，让部属传阅，举座震恐，竟无人色，有的甚至害怕得发出呻吟之声。秘书长（长史）张昭说：“曹操挟天子以征四方，我们抵抗他，名不正，言不顺。再说，我们凭借的是长江天险，如今曹操占了荆州，长江天险已与我共有。如果曹操水陆并下，敌强我弱，我们如何抵挡？不如归顺朝廷。”众人纷纷附言。只鲁肃一人不发一言。稍后，孙权去洗手间，鲁肃追到走廊上，孙权会意，拉起他的手问：“你要告诉我什么？”鲁肃说：“刚才，大家的议论，可能引导将军走上歧途。要知道，像我鲁肃，可以归降曹操，多少我都有个一官半职；像你将军，却不可以。
　　请将军早日决定方向。”孙权叹息说：“大家使我失望，你的睿智分析，跟我的想法完全相同。”
　　周瑜原被派往季阳，鲁肃劝孙权召回周瑜，共商大事。周瑜既返，对孙权说：“曹操名义上是汉王朝丞相，其实是汉王朝的奸贼。将军英雄盖世，又继承父兄的基业，据守江东广大土地，拥有足够使用的精锐部队，自当横行天下，为汉王朝洗清污垢。何况曹操亲自前来送死，怎么能反而迎降？且向将军作一分析：北方边疆，仍没有平定，西北军阀马超、韩遂，仍驻屯关西，始终是曹操的后患。曹操舍弃马匹，改用船舰，跟吴越士兵，在江河争锋，已是不利。现在，正是严冬，千里冰封，战马吃不到野草，曹操又驱逐这些北方部队，盲目地投入错综复杂的河川湖泊之间，水土不服，一定患病。
　　这几点，都是统帅应考虑到的危险，而曹操却贸然不顾一切。将军这次擒获曹操，就在这场决战之中，请拨付给我数万精锐，挺进到夏口，保证为将军击破来敌。”
　　孙权听了，猛地站起，昂然对大家说：“曹操老贼早就打算颠覆朝廷，自己纂位，只是顾忌袁绍、袁术、吕布、刘表、以及我——孙权，其他英雄都已消灭，只我还在，我跟曹操老贼势不两立，你主张迎战，正合我意，是上天把你赐给我。”说罢，抽出佩刀，向桌案砍去，坚决地说：“任何一个人，再敢说迎降，跟这个书案相同！”随即散会。
　　当夜，周瑜再次晋见孙权说：“大家看到曹操书信，被他的水陆两军８０万，吓得惊惶失措，不能正确分析其虚实。而今我们作一实际考察：曹操所统率的直属部队，不过十五六万，而且长途跋涉，早已疲惫；新接收的荆州部队，充其量也不过七八万，而且军心不稳。用疲惫的士卒，驾御军心不稳的部众，人数再多，也没有用。我只需要５万人的精锐部队，就足够克制敌人，请将军不必担心。”孙权感动，拍着周瑜的后背说：“你的见解，跟我的相同。５万人一时难以集结，但已征调３万人，船舰、武器都准备齐全，你跟鲁肃、程普先行出发，我当继续集结部队，作你的后盾。”
　　于是命周瑜、程普分别担任左右翼总司令，鲁肃当参谋长（赞军校尉），率军而上，跟刘备合力迎战曹操。
　　曹操率水陆两军自江陵出发，沿江东下，到达赤壁（湖北省蒲沂县西北），与周瑜、刘备联军遭遇。这时，曹操的军队所传染到的疫病，已非常猖獗，所以曹军和孙刘联军才一接触，就打了个小败仗，退到北岸乌林，与孙刘联军隔江对峙。
　　到了十一月底，两军终于展开了大决战。决战前夕，曹操收到孙权大将前锋黄盖的一封密信，说他受到周瑜、鲁肃排挤，准备投奔曹营，并约定了时间。
　　曹操信以为真，便准备迎接黄盖来降。
　　这一天，东南风大作，黄盖带领１０艘蒙冲斗舰，直驶曹营。船内装满芦苇干柴，灌上油脂，外面围起布幔，插上旗帜，将一些小船系于船尾，船开至江心，都扬起帆来。曹操官兵以为黄盖来降，都跑到江边和船头观看，向江心指指点点，欢声雷动。当１０艘战船离曹操只有２里多路时，忽然都燃起大火，风助火势，船行疾如流星，冲入曹操舰群。顷刻之间，尽烧北船，接着又蔓延到岸上营寨。一时间，只见江心和岸边，烈焰冲天，曹军士兵、马匹，或被烧死，或坠入长江溺死，喊哭号震天，死伤不计其数。
　　周瑜见北船着火，立即擂动战鼓，率轻装舰艇随后赶到，战鼓雷鸣，震动天地，曹操大军顿时崩溃。
　　曹操无法控制，在硝烟弥漫中，带着残部由小道向西逃跑。沿途泥泞不堪，路又阻塞，天际突然刮起狂风，队伍几乎不能行。曹操命令老弱残兵去背草填路，骑兵部队才勉强通过，而身负野草铺路的老弱残兵，被人马践踏，倒在泥浆中，死亡不计其数。刘备、周瑜水陆并进，在后追击，一气追到南郡（ 湖北省江陵县）。曹操大军惨败之后，加上饥饿和疫病，丧生的超过半数。
　　曹操经此大挫败，害怕本土发生变故，不敢再在荆州停留，留下大将曹仁、徐晃守江陵，乐进守襄阳，自己引军北还。
　　周瑜进攻江陵，费了一年多的工夫，才将城攻下，迫使曹军退守襄、樊。在此期间，刘备除以少数兵力协助周瑜攻江陵，主力部队则南下攻占了荆州长江以南的四个郡。此时局面正如诸葛亮在战前分析给孙权听一样，三国鼎立之势初具模型。
　　先前，益州州长刘璋，听到曹操取得荆州十分震撼。派行政官（别驾）张松，晋见曹操，祝贺致敬。张松为人短小精干，行为放荡，可是，他的真知灼见，超过常人。曹操当时轻易获得胜利，刘备也狼狈逃走，对其貌不扬的张松，认为并不是重要角色，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人亲切接待。主簿杨修建议曹操聘张松在朝廷当官，曹操不听。张松对曹操的轻视，心怀怨恨。
　　返回益州后，建议刘璋跟曹操断绝关系，转跟刘备接交，刘璋接受。
　　赤壁之战之前，曹操有大海般的胸襟，气度广阔，礼贤下士，可钦可爱，使人甘愿为他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以张绣的杀子之仇，一听来归，立即握手言欢，封官加爵；以陈琳的恶毒攻击，因为爱才，也能宽恕。假使能用对待此两人的态度来对待张松，张松一旦倾心，益州天府之国，便入自己掌握，刘备日后岂有立足之地？胜利使人头昏，权力使人糊涂，曹操尚且如此，何况泛泛之辈？英雄豪杰，逆境之中，能保持谨慎清醒；一旦顺境，最易出错的便是得意忘形。曹操因此一次倨傲，自负他的胜利，天下遂分裂为三。勤勤恳恳数十年累积下来的成果，在低头抬头的刹那之间，就被毁弃，岂不可惜，可悲！
　　赤壁之战后，曹操看到孙权和刘备手下都有些出类拔萃的文武人才，他们如果继续合作下去，吞并南方殊非易事；因此北归之后，分别写信给孙权、刘备，试图拆散其联盟；又密遣蒋干以私人名义往说周瑜，劝周瑜背离孙权，归附自己。然而这两件事均未成功。
　　曹操回军驻屯谯县，发布《存恤吏士家室令》，以安定死亡将士家属的生活，鼓舞士气：
　　近年以来，军队多次出征，有时遇到疫病，官兵有的死亡，有的不能回家，夫妻不能团聚，百姓流离失所，仁爱的人难道乐意这样吗？是不得已啊！凡死者没有产业，家人不能养活自己的，县官不要停止口粮供应，部队长官要对他们抚恤、慰问。以符合我的心意。
　　同时在谯县制造轻舟，训练水军，并屯重兵在合肥，以合肥作为对吴战争的军事重镇，并重新部署扬州郡县长吏，以芍坡（安徽省寿县南）为中心，开垦荒田，实行屯田，以储军粮。
　　公元２１０年，建安十五年，曹操５６岁了，赤壁之战惨重失利，统一事业受到严重障碍，曹操不禁心情沉重，自己驰骋疆场３０年，大业未定，年华却老。心中郁闷，发出悠唱：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莫不有终期。
　　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螭龙之驾，思想昆仑居。
　　思想昆仑居。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志意在蓬莱。
　　周孔圣徂落，会稽以坟丘。会稽有坟丘。陶陶谁能度？
　　君子以弗忧。年之奈暮何，时过时来微。
　　译文：
　　开天辟地，造化的生物，都有终结的时候，都有终结的时候，圣贤也不能避免，何必为此担忧。也想让黄龙驾车，到昆仑仙山居留，到昆仑仙山居留。希望见到神灵怪异，去蓬莱仙岛遨游，去蓬莱仙岛遨游。
　　周公、孔丘也难逃死亡，会稽就有大禹的坟丘，自古以来的漫长岁月啊，谁能永世长留？心胸开朗的人啊，决不为死担忧。有什么办法啊，人老白头！盛年现已过，应该珍惜今后无多的春秋。
　　这首乐府诗，明白晓畅，一唱三叹，表达出诗人壮志未酬，时不我待，同时又幻想成仙长寿的悲哀。
　　这首诗题名《精列》。“精”指人的精神灵气，古人认为这是人的生命之所系：“列”同裂，分解。意味着人的衰老和死亡。“精列”是乐府旧题，属《相和歌·相和曲》。曹操有很多诗受到乐府的深刻影响，史称曹操所“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或乐章”。现在存留下的曹操的诗作虽只有２０首左右，其中绝大多数是乐府诗。曹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乱世英雄，他的审美情趣也和一般文人不同。他的诗绝少华美辞藻，结构也不够精细，喜欢从大处落笔，语言古朴，气势宏伟，内涵厚重，抒发感情往往悲凉慷慨，深沉雄壮，显示出鲜明的个性特色，也展示了建安诗歌最为感人的一面。乐府歌辞从他开始，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
与创作《精列》同一时期，曹操还写了《气出唱》三首、《陌上桑》、《秋胡行》二首等游仙诗，在这些诗中，曹操感叹人生无常，幻想长生。其中《秋胡行》“晨上散关山”一篇，虚构了一个遇仙而追随不得的情节，表现人物惆怅之感，意境颇为美好。

八 欢宴铜雀收复关陇

　　这一年，曹操在邺城建成了一座雄伟壮丽的铜雀台。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汇集文武百官，登台摆宴欢庆。
　　铜雀台濒临漳河，台高１０多丈，左面有玉龙台，右边有金凤台，各高１０丈，上有双层桥相通，金壁交辉，雄伟壮观。为什么取名“铜雀台”呢？”铜雀”
　　是一种名贵的酒器。“雀”又写作“爵”，有“爵位”、“爵禄”的意思。曹操自从迎帝迁都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势越来越重，但又怕被人说专权，因而便借着“铜爵”的因由，在邺城大兴土木，建造铜雀台，以显示他高贵的爵位，并以此作为自己晚年的最大享乐，表明并无其他奢望。
　　只见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袍，玉带珠履，居高而坐。文武百官依次侍坐两侧。曹操先命武官曹
　　休、文聘、曹洪、张彧、夏侯渊、徐晃、许褚等比武
　　取乐，随后又命文臣王朗、钟繇、王粲、陈琳、阮籍等即席赋诗。平日，大家都知道曹操诸子能诗善文，这时，都纷纷要求他们一展文才。曹植首先应声而起，于众人面前，挥笔成章，片刻之间，写成一篇“登铜雀台赋”：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大意是说：跟随丞相，游春观景，登上了铜雀台，欢娱之情油然而生。仰脸望天，天空显得无比开阔，低头看地，地上记载着丞相的伟绩。这真是个雄伟而高大的建筑，两边的高台好似漂浮在太空。美丽的飞阁高接云天，远远地连着西城。在这里，可以看到漳河之水曲曲弯弯，可以看到座座花园郁郁青青，当我们沐浴在和暖的春风里，还可以听到百鸟齐鸣……
　　曹操在一旁听他诵读着，连连点头，众人也无不称赞。接着，文官们都争着赋诗作文，大多称颂曹操的功德巍巍。曹操一一阅毕，笑着说：“诸公称誉过甚，想当初，我刚举孝廉，年纪很轻，又非知名人士，恐怕被世人看作平庸无能，故决心办好地方政教来树立名誉，不想没多久，便招来祸端，只得称病回乡，春夏读书，秋冬狩猎，只想等到太平之日，再干一番事业……”
　　“丞相雄才大略，怎能长久埋没深山……”左右笑道。
　　“不想朝廷任命我为典军校尉。不过，当时我只想为国家讨贼立功，死后能在墓碑上写一句‘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也就心满意足了。后来讨董卓、剿黄巾、除袁术、破吕布、取袁绍、击刘表，直至身为丞相，人臣之贵已极，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如国家没有我这个人，真正不知会有多少人要称王称帝呢！”
　　“即使周公，也比不上丞相啊！”众人齐声称颂。
　　“可是，”曹操面色一下凝重起来，语气也更垦切：“总有人说我势力强盛，又生性不信天命，说我有称帝的野心，胡乱推测，使我常常感到不安。我常读史书，见齐桓、晋文、乐毅、蒙恬等人，虽然都兵势强大，可都坚持君臣大义，我总被感动得流泪。我所以说出这些肺腑之言，是恐怕别人不相信我啊。”
　　众人听了无不动容，都不说话，望着曹操。曹操也看着大家，语气更加恳切而坚决：“想让我放弃所统领的军队，回到武平侯国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呢？我确实怕放弃了兵权，就会被人谋害，又要替子孙打算，也要考虑固定安危。天下还不太平，我不能让位，至于封地，我愿退让。现在我把阳夏、柘、苦三县两万户的封地交还国家，只享受武平县一万户的租税，以此减少别人对我的诽谤，同时也稍稍减轻我的责任。”
　　“丞相英明，丞相高虑。”百臣众口称赞。曹操笑了笑，便命呈上美味佳肴，大家开怀畅饮。文武官员轮番敬酒，一时觥筹交错，颂辞不断。曹操兴趣更浓，连饮数杯，命人取来纸笔，当即赋成一首《短歌行·对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草。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燕，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译文：
　　对着酒宴应当歌唱，人生岁月能有几何！譬如那早晨的露水，时光啊苦于过去太多。歌声慷慨激昂，忧愁时刻难忘。用什么排遣愁闷？只有杯中的酒浆。
　　穿着青领衣服的人啊，时刻系着我的心。梅花鹿呦呦长鸣，召同伴共吃野草。我迎接那尊贵的客人啊，鼓瑟又吹笙。皎洁的明月啊，何时能请她下来。我心中的忧愁啊，永远也排解不开。你越过田野小路，多劳屈驾来访。一同饮宴叙旧情，往日交情实难忘。月光皎洁啊星儿不亮，惊起乌鹊啊飞向南方。绕着树飞了三转啊，哪个枝儿可以依傍？山，永不嫌高，海，永不嫌深。我要学周公吐哺那样，让天下人归心。
　　诗成，曹操便命歌伎谱曲入乐，当场唱了一遍，歌声慷慨奔放，感情深沉，表达了曹操感慨人生短促和思贤若渴的心情。这首诗是自《诗经》之后，四言诗中难得的优秀篇章。众人听了无不动容。
　　“丞相思贤若渴的心情，我们都可理解。不过如今丞相身边，文武齐备，天下贤士莫不归心，哪里还用得着这番焦虑呢？”众人在一旁劝慰道。
　　“不，不，天地间，人为贵。自古以来，开国和中兴君主，哪有不是得到有才能的人和他共同治理天下的呢？当初他们得到人才时，难道是偶然碰到的吗？
　　不都是当政的人访求来的。当今，天下尚未平定，正是访求人才最迫切的时刻，你们想一想，现在难道没有穿着粗布衣服，怀有真才干像姜子牙那样在渭水边钓鱼的人吗？难道就没有像陈平那样蒙受盗嫂受金的污名，还未受到重用的人吗？”曹操说到这里，越加激动起来：“你们要帮我发现那些地位低下的被埋没人才，要‘惟才是举’，即使那种被认为不孝但有治国用兵才能的人，都要把他们推荐给我，不能有遗漏！”
　　众人听了连声称是。曹操与众人又痛饮了一会儿，直至午后方散。

　　赤壁之战失败后，曹操明白暂时不能解决孙刘，只有努力使北中国保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加速农业生产，使自己的力量胜过孙刘，具备了战胜孙刘的经济条件，才能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在这一基本决策指导下，曹操首先要巩固自己的后方，统一关中；然后乘机夺取汉中，进讨巴蜀。
　　此时关中（陕西省中部）还处在割据分裂的状态之中。割据的将领中最强的是马超和韩遂。其他一些将领无大作为，但手下人马尚称精悍，且地形险恶，疆域辽阔，平定他们并不容易，并且，这些割据一方的将领名义上还是受着中央朝廷的官位，如果曹操骤然用兵攻击他们，实在是师出无名。曹操于是先扬言要夺取汉中，讨伐黄巾军的一个支派——张鲁领导的农民军。可是要讨伐汉中，必然要进兵关中，这些地方的将领必然会出兵阻挡，到那时曹操便可正式下令对他们进行讨伐了。
　　公元２１１年，建安十六年，春天，曹操命驻扎洛阳的司隶校尉钟繇率大将夏侯渊等进兵关中，声称进讨张鲁。关中割据各处的将领果然怀疑，马超、韩遂、侯选等１０部人马，联合叛变，推马超、韩遂为总头领，率部众１０万，据守潼关。曹操命安西将军曹仁，率领大军进逼，但不与对方交战。
　　秋季，七月，命曹丕、程昱留守邺城，曹操亲率大军西征。这时曹操已经５７岁了。不久前，他头痛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众将领都来劝阻，曹操说：“关中不平，我心不安。”说完便跨上战马，出发了。
　　行进间，又有几员大将来马前说道：“关西（函谷关以西）兵善使长矛，勇猛异常，不用精锐的部队作前锋，恐怕抵挡不住，请明公留意。”曹操捋了捋胡须，从容地说：“战场形势，在我之手，不在敌人之手。敌人虽精于使用长矛，我教他们的长矛无用武之地，各位且在旁参观。”
　　曹操大军抵达潼关，此时关中各处军阀纷纷向潼关集中，将领们建议迅速出战，曹操要大家耐心等待。
　　让敌人来多一点。每天，他看到敌人又增加了，便面露喜色，将领中有人觉得奇怪，问道：“丞相，为什么敌人越多，你反倒越高兴？”
　　“哈哈，关中地方辽阔，道路遥远，如果每股叛乱将领都留在他们的根据地，我要一个个去平定，没有一二年时间，不可能平定。”
　　“可是，现在敌人集中得这么多……”
　　“不要紧，”曹操胸有帷幄，“敌人数量很多，但谁也不服谁，大军没有权威统帅，一战就可破灭，从来没有一场战役，可以这么容易取胜，所以心里高兴。”
　　正说间，忽报马超来阵前挑战。曹操下令固阵坚守，不要出战。马超等见曹操不敢出战，以为是怯怕，就天天来阵前呐喊诟骂，百般挑战，曹操只是不应。
　　与此同时，曹操暗中命徐晃、朱灵，率步骑混合兵团４０００人，从蒲坂津（山西省永济县西黄河渡口），渡过黄河，在黄河西岸建立基地。闰八月，曹操突然从潼关北渡黄河，士兵先乘船过去，曹操单独跟虎贲武士１００余人，留在南岸断后。马超发现曹兵渡河，赶紧带着１万多步兵、骑兵前来阻拦。曹操一面指挥大军继续渡河，一面自己也登上一只小船渡河。马超命士兵向河中放箭，一时箭如雨下。河水湍急，曹操乘的小船行了四五里仍未到达岸边；马超沿岸追赶，曹操船上的水手被箭射死，曹操端坐在小凳上，岿然不动。许褚急中生智，左手拿起马鞍掩护曹操，右手执篙刺岸，使船驶入中流。校尉丁斐看到情况紧急，急忙把所有供应大军的牛马，统统赶出去，转移敌人注意力。果然，马超军士，见牛马乱跑，纷纷扔下河边战事，去抢夺牛马，攻势顿时大减，曹操遂乘机渡过黄河，已渡过河的将士见曹操终于平安上岸，有的竟高兴地哭了起来。曹操笑呵呵地说：“今天差一点给那小贼害了！”
　　曹操抵达蒲坂后，再渡黄河而西，然后沿着黄河修筑夹道，向南推进。马超等退到渭口潼关。曹操大军仍不和马超等联军发生大规模正面接触，曹操派出小股军队四出游击，使马超等无法判断曹操意向。忽一天夜里，曹操派士兵乘船进入渭水，迅速搭建浮桥。
　　深夜，部分主力部队已在渭水南岸筑下营寨，设好埋伏。天明，马超等才发现曹操大军正在渡过渭水，插入自己背后，慌忙出击，被早已埋伏好的曹操部队击败。马超等只好放弃潼关。撤退到渭水之南，马超无奈只好向曹操表示，愿割让黄河以西土地，请求和解，曹操拒绝。
　　九月，曹操大军挺进，主力全部渡过渭水，马超等屡次挑战，曹操仍然重演故技，严守营垒，不作反应。马超等摸不清曹操的意图，心里恐惧渐长，坚持向曹操表示献出土地，并愿送儿子充当人质。曹操谋士贾诩认为可以假装允许，曹操请教下一步如何？贾翊说：“挑拨离间！”曹操说：“我已了解。”
　　一天，曹操排队出营，派人请韩遂会话。韩遂跟曹操本是老友，见曹操左右没有卫士，也未穿盔甲，单骑便服向前走来，他有些胆怯，但仍慢慢近上前去。
　　二人走到一块平地上，马头相交，各按辔对语。曹操说道：
　　“我与将军父亲同举孝廉，与将军也同登仕途，还记得吗？不知不觉已有很多年了，将军今年年岁几何？”
　　“已经４０了！”韩遂一听曹操谈起家常，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往日在京师，都是青春年少，想不到一晃都这么大岁数了！唉，何时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呢？”
　　“唉，是啊！”韩遂也深有感触。两人于是谈起不少旧事和亲友，却没有一句话谈到军事，说到高兴处，两人鼓掌大笑。
　　这时，关中部队中汉人、胡人，围在四周，前后拥成一团。曹操笑对大家说：“你们想看曹操是不是？
　　我也是一个人，并没有四只眼睛两张口，只不过智谋多一点罢啦。”
　　马超在远处只瞧见他们有说有笑，有时还拍起手来，可是听不见他们谈些什么。等韩遂回到营里，马
　　超急忙问道：
　　“曹操同你谈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谈些过去京城里的旧事。”
　　“没提军事？”
　　“曹操不提，我怎么一个人谈！”
　　马超一听，心中疑惑，你是去谈判的，却说什么也没谈，这叫谁能相信呢？
　　曹操回到军营，对贾诩说：“你看我阵前对话怎样？”
　　“丞相高明，真是妙极了！”贾诩说：“不过，好是好，还不足以离间他们，我还有一计……”贾诩说了一遍，曹操连声叫好。于是，曹操亲自写了一封信，单独给韩遂，信中要害处，故意涂涂改改，字迹模糊，然后派人送至韩处，又故意让马超知道。
　　马超听说曹操有信给韩遂，便过去探问：“信里讲了什么？”
　　“没讲什么？”韩遂回答。
　　马超要信来看，韩遂随手把信递给他。马超见上面有涂改字样，问是什么原因，韩遂说：“原信如此，不知什么原因。”
　　“难道有将草稿送给人的吗？”马超越加疑惑。
　　“也许是曹操误将草稿送了来。”韩遂说。
　　“我不相信，曹操是精细人，岂能有这种差错？”
　　马超说着，把信往地上一丢，愤愤地出去了。
　　自此以后，马超跟韩遂互相猜疑，再也不能同心合力了。曹操估计两人已离心，于是约定日期决战。
　　先用轻装部队突击，厮杀良久，突然再投入主力部队，马超、韩遂抵挡不住，各带着人马逃奔凉州，其余几个将领死的死，逃的逃，关中联合大军至此溃灭。
　　关西平定了，曹操率军回到长安。将领们问曹操说：“当初，敌人主力据守潼关，渭水北岸成为真空，我们不从河东直接攻冯翊（陕西省高陵县），反而把重兵压在潼关之下，然后再北渡黄河，为什么多此一举？
　　曹操说：
　　“敌人据守潼关，我们重兵一旦进入河东，敌人一定沿着黄河布防，严密把守渡口，我们就无法强渡。
　　所以我把重兵集中在潼关城中，吸引敌人主力，黄河两岸的防备自然松懈。徐晃、朱灵两位将军，才能轻易取得西河（陕西省北部）；然后，我才从潼关北渡内河，敌人所以愿意割让西河，就是因为有两位将军的大军已先进入，我们用车辆和树木，沿着黄河，向南修筑夹道，一方面为了安全，一方面向敌人示弱。渡过渭水后筑营，敌人猛攻而不应战，目的在使敌人骄傲，心浮气粗，他们果然不建筑营垒作长期对抗，而一味割地求和，我满口承诺，一切接受，在于使他们自以为获得安全保障，不再警惕我们养精蓄锐。攻击一旦开始，正是所谓‘疾雷不及掩耳’。战略技术，变化莫测，不能固执。”
　　这一仗，几乎完全是按战前曹操说的那样，战场的主动权在曹操手里，关西兵的长矛也确无用武之地，显示了曹操高超的军事才能。
　　韩遂逃回凉州后，不久为其部下所杀。马超退到陇上，一度攻杀凉州刺史韦康，后来，韦康手下部将将马超赶出，马超只得投奔汉中的张鲁，再后又从张鲁那儿投奔刘备。
　　马超走，韩遂死，曹操在西北地区的劲敌已算基本解决，同时，曹操大将夏侯渊又占领了陇后，至此曹操终于平定了自己的后方关陇。
　　曹操平定关陇之后，本可以进一步攻打汉中，无奈在河北自己的腹地发生了以田银、苏伯为首的农民起义，曹操闻讯迅速把关中大军抽回到河北中，然后来到邺城，田银、苏伯已被击溃，曹操恐怕再度由关中进取汉中之时，孙权会骚扰自己的后方，所以率领步骑兵４０万，向孙权进兵，想用军事威力来震慑孙权，使他不能轻易开启兵畔，然后可以专意经营西方。
　　此时已是公元２１２年，建安十七年，在正月时，汉献帝下诏特许曹操“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曹操的权力之欲已开始膨胀。
　　十月，曹操东征，攻击孙权。
　　临行前，曹操和文武大臣欢宴。众人免不了对他颂扬一番。尚书董昭说道：“丞相栉风沐雨，３０余年，扫荡群雄，为民除害，自古以来，人臣拯救国家，从没有建立像您今天这样伟大的功业。以您这样伟大的功业，不可能长久屈居臣属地位，您深以为德行赶不上古代，内心感到不安，您愿意保持自己已有的名声节操。然而，您身为大臣，如果使人因这件大事，对您怀疑，不可不多加考虑，建议您应晋级‘公爵’，加‘九锡’，以此表彰您对国家的特殊贡献。”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曹操听了，心中十分舒服。
　　什么叫“九锡”？”锡”即“赐”的意思，加“九锡”，就是要皇帝赐给九件特别贵重的东西，这是古代大臣少有的最高荣誉，通常也是旧王朝的丧钟，新王朝的喜讯。
　　“我看不必。”不想，在旁一直不说话的荀彧突然开口了，又一次与众人持议相左，不过这一次后果与以前截然不同，“丞相本是大义起兵，一心一意，辅佐朝廷，安定国家，忠贞诚恳，谦恭退让。君子爱人，应磨砺他的品德，不宜采取这种行动。”
　　曹操听着，皱起眉头，心中不乐意，但又不便发作，只得表面赞成，把称魏公的事暂时搁起。
　　荀彧是曹操最器重的谋士，董卓乱京以后，他一度投靠袁绍，后看到袁绍难成大器，便毅然投奔曹操。
　　曹操一见，高兴地对别人说：“这就是我的张子房啊！”
　　张子房，即张良，是汉高祖刘邦最得力的谋士。曹操也确实像刘邦对待张良那样信任荀彧。在保卫兖州、消灭吕布、官渡决战等重要战役中，荀彧运筹帷幄，屡建奇功，协助曹操转危为安，反败为胜，以至统一了整个北方。曹操简直像尊敬师长一样尊敬他，事无大小，总要先征求他的意见，还几次上表，表彰他的赫赫功绩，几次给他加官进爵。荀彧为人坚持大义，行为端正，又有智谋，喜爱推荐贤能，兢兢业业地辅佐曹操匡扶汉室。然而，时过境迁，时位移人，今日之曹操已非昔日之曹操。
　　曹操大军出发之后，曹操想想不放心，便上书献帝，要求荀彧到前线劳军。荀彧到谯县，才赶上大营，曹操留下他，以侍中、光禄大夫身份，担任丞相府军事参议官（参丞相军事），荀彧只得随军。曹操大军推进到濡径（安徽省无为县）时，荀彧称病，要求留下，曹操无奈，只好同意了。荀彧思前想后，忧虑成疾，果真一病不起。
　　一天傍晚，荀彧正躺在床上休养，忽传曹操派人来慰问他了。来人带了一盒珍贵食品，说是主公丞相的心意，荀彧有些疑惑，打开食品盒一看：空的！荀彧明白了，这是要他自己绝食。荀彧悲愤难言，在极度忧郁病苦之中服毒自尽了，死时才５５岁。
　　曹操得到荀彧自杀的消息，叹了一口气，感到有些懊悔，便下令厚葬荀彧，又追封他为“敬侯”。
　　大约人过中年，晚年未至之时，心胸转窄。曹操又生性多疑、诡诈。早年，初出茅庐，大业未举之时，他心胸广阔，谦卑虚心，多年征战下来，姜也老了、辣了，便较少需要他人进劝上谏了，反需顺言美语了。
　　尽管他多次发布《求言令》、《求贤令》，然而，纵观其晚期，不再见到很多谋士上言，很多贤士进阶了。
　　见到的却是众多谋士能臣，故人旧怨一个个被他除去，公元２１３年，建安十八年，春季，正月，曹操在濡须口击破孙权江西（长江西岸）大营，孙权亲率７万人的江东部队抵御。僵持一月有余，曹操观察孙权的船舰、武器以及军队的严整，叹息说：“生儿子应该像孙权，至于刘表的儿子，不过一只猪狗！”孙权写信给曹操，说：“春季已到，江河水势将涨，阁下应该迅速撤退。”另附一小纸条：“足下不死，我不能安枕。”曹操阅后，对手下将领说：“孙权不欺骗我！”遂即班师。
　　五月，献帝指定冀州的１０个郡，作为曹操的采邑，因曹操长期驻扎邺城，而邺城是十郡之一，又是魏郡太守的治所，故称此冀州十都为“魏国”，擢封曹操为魏公，仍任丞相，兼冀州牧，加“九锡”，并赏赐：御车（大辂）、警卫车（戎辂）各一辆，黑色雄马八匹，龙袍龙帽，附带红色木屐，封国国君（诸侯）专用音乐，跟六佾舞蹈，（佾舞，是一种方阵舞，纵横人数相等，纵八人横八人，共六十四人，称“八佾舞”
　　天子专用）；朱红色大门，从斜坡台阶登堂，武装卫士３００余人，象征权威的大刀巨斧各一把，红色弓一把，红色箭１００支，黑色弓１０把，黑色箭１０００支，美酒一坛，附舀酒用的白玉杓瓢。
　　七月，在魏国开始建立天地祭坛（社稷）和曹姓祖先祭庙。魏公曹操，献出３个女儿给献帝刘协，作为妃嫔第一级“贵人”。
　　正当曹操与孙权交战之时，刘备乘机攻击益州（四川省成都市），取代刘璋，做了益州州长，又命关羽镇守荆州四郡，至此，蜀中尽归刘备，三分天下有其一了。
　　这一年，谋士荀攸逝世。荀攸深怀智谋，行事严密。自从追随曹操东征西战，常常运筹帷幄之中，当时的人以及他的子弟，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曹操常说：“荀彧推荐善良的人，不获任用，就不停止；荀攸排除邪恶的人，不看到免职，永不罢休。两位荀尚书对人的评价，时间越久，越证明它的正确，使我终生不忘。”如今两位已亡，郭嘉早逝，曹操身边几乎已无人能比得上这三位的谋略，只有一个司马懿，但尚年轻，才能未发。
　　东汉王朝自从迁都许都以来，汉献帝刘协不过是端坐他的宝座而已，左右侍从和卫士全是曹操的人。
　　议郎赵彦，常向刘协陈述时势及对策，曹操大感厌恶，于是找了个借口，把他杀了。
　　七月，曹操再度东征孙权。返回许都后，曹操向献帝呈报出兵情况说：
　　“孙、刘各霸一方，不肯归降朝廷，怎么办啊！”
　　献帝刘协今年也是３４岁的人了，当了二十几年窝囊皇帝，常常是敢怒不敢言，有气无处发，此刻见曹操如此问他，就随口回了一句：“全由魏公定夺吧。”
　　曹操一听，觉得献帝语气不顺，很不高兴地说：“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皇上。”
　　刘协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豁出去了，大胆地说：“阁下如果愿意辅佐我，我感激不尽；如果不愿意辅佐我，求你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曹操一听，脸色大变，频频行礼，请求告辞，从此不再参见。

　　一天，曹操借口要查清皇后伏寿的父亲伏完生前的不轨行为，抄了伏完的家，搜出了一封１３年前伏皇后写给老父的密信，信中指责曹操残暴无情，连母亲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请老父想办法秘密对付曹操。
　　曹操得知，怒不可遏，争命御史大夫郗虑“持节”，前往宫中，收缴皇后的印信，命尚书令华歆充当助手，逮捕伏皇后。
　　伏寿紧闭屋门，藏到夹墙之中。华歆拆掉夹墙，把伏寿拉出来。这时，刘协坐在殿外，请郗虑就坐。
　　伏寿已不成人形，披头散发，光着双脚，一面走，一面哭，经过刘协身旁，哀号着说：“能不能救我一命？”
　　刘协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活到哪天呢？”说完，转过来对郗虑说：“郗公，天下难道真有这种事！”
　　皇后伏寿遂被关入宫廷监狱（暴室），不久即被处决，所生两个皇子全用毒酒灌死，伏氏兄弟及娘家人被杀的达１００多人。
　　公元２１５年，建安二十年，正月，伏皇后被害后不久，献帝立曹操的女儿曹节当皇后。
　　三月，曹操亲自率军攻击张鲁，七月，大军进抵阳平关（陕西省勉县西），张鲁打算献出汉中投降，老弟张卫不肯，率数万人固守关头，沿山筑城，长达１０里。早些时候，张鲁这边投降曹操的人，向曹操报告：“张鲁容易攻破，阳平关下，南北两山相距很远，无法严密防守。”曹操相信，可是，等到兵临关下，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曹操不禁叹息：“别人的看法，很少能使人满意。”
　　曹操下令进攻阳平山上各城。山陡如削，不能攀登，一时难以攻下，而士卒伤亡太多，粮草又快吃尽，曹操心情沮丧，打算切断山下通道，班师而回。
　　曹操一生经历战争无数，可以说自他陈留起兵，近３０年以来，没有一年没有战争，他遭遇过的比这次攻城更为艰苦、更为险绝的也有许多次，为何以前从不见曹操沮丧乃至准备无攻而返？
　　刘邦是中国历史上最幸运的开国君王，他只苦战７年（前２０８——前２０２年）就做上皇帝宝座；刘秀则苦战１５年（公元２２——３６年）才统一天下；而曹操苦战了３０年之久，不过使中国初定而已，政权并不巩固，仍需他南征北讨，纵是钢筋铁骨，３０年艰辛，也都磨损，何况肉体人身？
　　大将军夏侯惇、将军许褚，传唤已攀登上山的部队撤退，想不到前锋部队在夜中迷失道路，竟忽然闯入张卫另一大营。营中大惊，一时崩溃，夏侯惇、许褚得到报告，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亲自察看后，方才报告曹操，曹操立即向张卫大营攻击，一举击破张卫。
　　张鲁听说阳平关失守，也无意再战，不久便向曹操投降，曹操遂占有汉中。
　　丞相主簿司马懿建议曹操：“刘备用诈术劫持刘璋，蜀地人民还没有心服，他又正远在江陵与孙权争夺土地，这个机会不可错过，我们占据汉中，益州震动，如果大军压境，他们一定瓦解，圣人行事，既不可以违背时机，也不可以不顺应时机。”
　　谋士刘晔也讲若不及时乘胜占领蜀地，刘备、诸葛亮定会安定蜀地，那时便不易攻取。
　　曹操听了，默不出声，许久才说：“人，最痛苦的是不能自我满足。我们既得到陇地，却又在盼望得到蜀郡。”
于是班师。

九 太子之争关羽之死

　　公元２１６年，建安二十一年，五月，汉献帝晋封曹操“魏王”。
　　最初，中尉崔琰推荐杨训给曹操，曹操礼聘他。
　　等到曹操晋封王爵，杨训上书歌功颂德。有人讥笑杨训阿谀世俗，虚伪浮夸，责备崔琰不该推荐这种人。
　　崔琰向杨训要了奏章草稿观看，写信给杨训说：“呈递奏章，是一件好事，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当时和崔琰有仇的人，乘机向曹操检举：“崔琰态度傲慢，怨恨诽谤，悖逆不逊（全是无根据的人身攻击） .”曹操一听大怒，逮捕崔琰下狱，剃光头发，罚当奴工。
　　检举者进一步陷害：“崔琰当奴工，会见宾客时，手捻胡须，两眼直往前看，好像对谁发怒。”（又是无稽之谈）曹操遂下《赐死崔琰令》，迫令他于狱中自杀。
　　政府秘书主任（尚书仆射）毛玠，对崔琰无辜受害，心情哀郁。又有人到曹操那去告毛玠对崔琰的死表示不满，说他看到犯人的妻子没为公家的奴婢，曾说：“天大概为此不下雨。”曹操大怒，逮捕毛玠下狱。
　　侍中桓阶，和洽要求曹操核实情况，让毛玠与告发的人对质，曹操不许，直待当了魏王之后，才放毛玠回家，不复录用。
　　至此，曹操已荡然摒弃往年闻过即改，媚言不进，明察秋毫的品质。此时，他已是六十几岁的老人，奋斗了大半辈子，现在所需的除了权力，就是权力的象征。
　　公元２１７年，建安二十二年，四月，汉献帝下诏，命魏王曹操设置天子旌旗，出入戒严，限制行人，清除街道。十月，命魏王曹操官帽中佩挂１２个旒穗（即古代君王皇冠上前后垂下的玉石串珠），乘黄金装饰的车辆，驾马６匹，以及５种颜色的５辆副车。
　　曹操封了魏王，妻子卞氏封王后。下一步大事，就是立谁为太子。
　　最初，曹操娶丁夫人，没有儿子。妾刘氏生儿子曹昂，卞氏生了四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曹操请丁夫人养育曹昂，而曹昂在攻城时战死，丁夫人悲哀哭泣，不能自止，曹操恼羞成怒，跟丁夫人离婚，把她送出府门，由卞氏继任夫人。
　　小儿子曹熊早死。次子曹彰从小很有力气，勇猛善射，武艺高强。曹操曾对他说：“你不读书，不懂圣贤之道，只会骑马射箭，这是一夫之勇，有何可贵？”
　　曹彰说：“大将军带领１０万大军，驰骋疆场，立功建业，何必要读书呢？”曹彰长大以后，跟随曹操南征北战，果然骁勇善战，屡建奇功，颇得曹操的欢心。
　　因为他的胡子是金黄色的，曹操就叫他“黄须儿”。
　　有一次，他立了大功，曹操要召见他，大哥曹丕对他说：“你虽然立了功，但不要自夸，应多讲讲自己的不足。”曹彰见了曹操，果真像曹丕说的那样，把功劳都归手下的将领，反而说自己如何不行，曹操听了大喜，摸着胡子说：“黄须儿竟是个奇才哩！”尽管如此，曹操对他不放心，怕这个黄须儿有勇无谋，误事，因此，不敢重用，更没有考虑立他为太子。
　　长子曹丕和三子曹植都是才子，但曹操更喜欢曹植。曹植性情机警，多才多艺，学识丰富而反应敏捷，十几岁就能诵读诗书，辞赋数十万言，诗词歌赋都比曹丕强。有一次，曹操看了他写的文章，问他：“是叫别人代写的吧？”曹植立即跪下说：“出口成章，下笔为文，请父亲面试！”曹操当即令他作文，果真奇妙，从此对他特别厚爱，要求也特别严格。建安十九年，曹操南征孙权，派曹植留守邺城，临行前，告诫曹植说：“我从前任顿丘令时，年龄２３岁，回想自己那一时期的所作所为，今天仍没有什么可悔恨的；现在你也２３岁了，能不努力上进吗？”说明曹操对他寄予厚望。
　　曹操虽然很看重曹植，但是要立他为太子，还有一番踌躇。曹植身边有一些文人，如丁仪、杨修等早已看出苗头。他们见太子久久未能确立，便在曹操跟前竭力夸奖曹植，有一次，丁仪对曹操说：“三公子天性仁孝，又聪明绝顶，文章绝伦，当今天下贤才君子，不论老少，都愿同他相交，为他效命。这真是魏王的洪福啊！”
　　“你过奖了！”曹操笑呵呵地说：“子建（曹植字）
　　确实不错，但怎如你说的那样好！不过……”
　　曹操心中犹豫，便用机密函件，向外界探防对两位儿子的印象，结果，发现陈群、贾逵、华歆等人都反对曹植，主张立曹丕；崔琰当时还活着，他还是曹植的侄岳父，却偏偏公开回答：“按照《春秋》大义，法定继承人应属于长子。
　　而且五官中郎将曹丕，仁爱、孝顺、聪明，应该继承正统，我誓死维护这项原则。”
　　人事管理官（东曹椽）邢喁回答：“用次子代替长是古代最大的禁忌，请殿下多多考虑。”
　　曹操见反对立曹植的不少，只好暂作罢论。
　　有一天，曹操摒除左右侍从，询问谋士贾诩的意见，贾诩沉默不语，曹操说：“跟你谈话，你不作声，为什么？”
　　“心里已在想一件事，所以不能立即回答。”
　　“正在想一件什么事？”
　　“正在想袁绍父子和刘表父子！”
　　曹操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