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在窗前搭了一个很大的葡萄架,一直通到我的窗前,一探头就可以看到满目的青藤绿叶以及那半隐半现的鹅黄色的嫩葫芦。不过 ,这样的佳景并不常见,在这座北方的城市里,能见到绿色的时间非常短暂,这个葡萄架更多的像一具脱去血肉的骷髅架,白惨惨的戳在那里。但是,无论是瘦骨伶仃的冬日,还是青枝绿叶的盛夏,总是有几只灰麻麻的小鸟跳跃其上,啁啾不已。
这就是麻雀,是鸟类中最卑贱的那一类。对于这种小身子的羽毛难看的鸟类,人类曾经给予过它们太大的仇恨,列入“四害”并欲赶尽杀绝。我在童年时期,就曾经加入到这支队伍之中,爬上房顶、树上、没明没黑地敲锣打鼓吆喝呼喊,为的是使麻雀们不得歇息劳累而死,麻雀们是冤枉的,说它们糟害粮食,在乡下勉强说得过去(但一年之中它们所能糟害粮食的时间实在有限,十之八九),而在城里就完全说不通了,柏油马路上不长庄稼,剧院商场也做不了打谷场,麻雀们所食之物,只是人们不经意弃下的残物。
世界上濒临灭种的兽类或鸟类,都是因为它们的贵族血统。你如果是色彩斑斓的东北虎,你的骨头就很可能被人用锯子一节一节地锯了卖;你如果是一只白天鹅,你就随时有被射杀的危险;你如果是一只绿嘴绿脑袋的巧八哥,那么你笼中之囚的命运就将是不可改变的。
可是,你是一只麻雀,形体萎缩歌喉也不婉转,于是,你被冷落了,冷落使你逃脱了厄运,冷落也使你获得了生机。
你跟这座城里的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默默无闻地生存下来,繁衍后代,生生不息。
没有谁正眼瞧你,但是你活者,活得蹋实也活得朴实。
没有良心上的谴责没有感情上的纠缠,也不担心排挤和失宠。楼群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你也灰蒙蒙的,你的一生注定了灰蒙蒙的。
你不是候鸟,雁南飞引起的惆怅和雁归来引起的喜悦,都与你无缘。无论是绿树成荫的夏天还是飞雪飘飘的冬季,你都一如既往地在这座城市里飞来飞去。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你看到了,但你不浮躁;这座城市的缺陷不善,你也看到了,但你不厌弃。你从来都是受冷落的,但你并不因此而远走他乡……
现在,你就在我的窗前,跳跃着,啁啾着,从眼神看,你似乎永远是惊慌不安的,从体形看,也确实小得可怜,我绞尽脑汁也找不出用以赞美你的字眼。我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你,居然产生了庄周蝴蝶的意念,我开始迷糊起来,弄不清我就是麻雀还是麻雀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