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帖子列举二十名最有影响的明星,郑智化名列其中,由此引发一些争论:不太喜欢郑智化的人认为他与周润发、李小龙等人的影响力不在一个级别,喜欢郑智化的则斥之为“肤浅、哈韩一族、没品味”。关于郑智化,我很想说点什么,鉴于那个论坛类似帖子的回帖量之巨,再由于凡是偶像之争必将累及女性亲属甚至男性近亲的一贯风气,我若跟帖,其命运不是被湮没,就是陷入无端地争吵和谩骂,故自开一帖。
首先我不同意轻率地指责别人肤浅,因为这本身就是最肤浅的表现。我同意郑智化是个有内涵、有品位、深沉的人,判断的依据就是他的歌曲和一些文学作品。但是是否喜欢郑智化的人也同样很有内涵、很有品位或者很深沉呢?我看这并不是必然逻辑。
郑智化是我第一个狂热崇拜的明星,他的歌曲伴随我度过整个初中时代。他的所有歌曲我都能倒唱如流,发展到后来我对他的风格产生出一种默契--他出的新专辑我只要拿来听几五遍,里面的歌曲就全部学会了。由于我痴迷郑智化之深以及模仿他唱歌足以以假乱真,我得到一个外号“郑智化”。那时我们的数学老师兼音乐老师(因为那破学校没有专业的音乐老师)也喜欢郑智化,选我做文娱委员而自动罢免了班主任任命的文娱委员(女生),每堂音乐课都由我教唱郑智化的歌曲,也许那时候因为这样得罪了不少想学张学友、谭咏麟的同学。十多年之后,老同学见到我首先就会问:“你还唱郑智化吗?”
使我真正喜欢音乐并且真正有意识去学习音乐的人无疑是郑智化。然而当我自己成为一名音乐工作者之后却发现:郑智化的音乐其实很“浅”。
对不起,我无意贬低郑智化以及郑智化迷们。我所说的浅不等于肤浅和庸俗,本意是简单或者通俗。郑智化是有才的,甚至可以说是天才。他没有学过音乐,也不懂五线谱,不会任何乐器,是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入乐坛的,能够写出(大多数歌曲是由陈志远帮他记谱的)大量迅速流行开来的歌曲,确实不简单。我现在来分析他的歌曲之所以能够流行,除了他的一些歌曲本身具有旋律动听、歌词唯美、编曲清新、声音感性、气质忧郁之外,也和那个时代文娱生活单调、演艺界竞争不如近日激烈的因素有很大关系。
可是,音乐是一门对天资要求很高同时又是一门专业性很强的艺术,需要的不仅是激情和感觉。郑智化虽然有才,毕竟半路出家,写出来的歌曲难免会有风格雷同、感性过多理性不足的弱点,表现的内容日渐狭窄,储备不足而终于捉襟见肘,重复出现一些“关键词”,比如“流浪”、“空虚”、“寂寞”、“迷失”、“容颜”。
郑智化也曾尝试突破。《落泪的戏子》专集中那首《有关于承诺》就是对以往风格突破的尝试,但是显然,郑智化并不成功。到《游戏人间》专集时,又多了一些调侃和嘲讽少了一些悲天悯人,至《夜未眠》则灰色、无奈和放弃占据上风,最近一首单曲《英雄之歌》似乎又一扫颓废之气,欲作大风之歌,可以说前面提到的关键词和郑智化风格的演变(其实变化有限)表现了郑智化内心的矛盾。
郑智化的歌曲无论爱恨都表现得毫不含蓄,喜之者可谓之“爱憎分明”,不喜之者则谓之“流于直白”,不管怎样,必须承认直白的东西能为更多人接受,所谓阳春白雪和者必寡,到目前为止,大多数人只能接受浅显和直白的艺术。有时候你会发现似乎高雅成风,但是多是附庸风雅、叶公好龙而已。
还有一个大陆色彩的谣言:郑智化因为唱《大国民》被台湾关了七年。这个谣言不可不提,这显现不少国人还有WENGE思维惯性,也体现了两岸民主程度的差距。
再回头说我本人痴迷郑智化那阵,当时父母和兄姐是很反对的,认为严重影响学习。我恨不能把郑智化说得像个古今中外第一完人以获取他们的支持,但是没有成功。在那个时候,喜欢郑智化并不比喜欢小虎队或木村拓哉更受父母欢迎,在他们眼里,郑智化和别的明星一样是影响学习、丧志失性的罪魁祸首,他们认为蒋大为、彭丽媛、殷秀梅、董文华、郭兰英方值得崇拜或喜爱,对于我辈喜欢《水手》之莫名其妙非常不理解,我母亲就多次指责《水手》犹如念经不知所云,很是担忧我的审美能力。
长辈们我影响不了,但是对于一起玩的伙伴,我的影响还是存在的。那时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原本对音乐麻木不仁,从来不开口唱歌。禁不起我日日熏陶月月洗脑,渐渐得也喜欢上了郑智化,到后来该兄弟真是赶英超美,比我更狂热。他想尽一切办法买郑智化的盒带,借钱借到没有人敢理他之后就偷,先偷同学和父母,再偷亲戚,再偷汽车音响、偷单车,最后发展到入室盗窃。好在年龄还小,屡捉屡放,不至于劳改,但已经名臭一方、千夫所指。想来也算我的罪过。
我应该感谢我的父母,尽管他们并不支持我喜欢郑智化,但还是满足了我买磁带和随身听的需求--只是我都是以学英语的名义骗取的经费。还有应该感谢他们的是,有了他们反对我喜欢郑智化的经历,我理解今天的少年为什么会喜欢周杰伦而不是郑智化--我也有84年以后出生的朋友喜欢郑智化的,同时也喜欢周杰伦。其实八十年代的人并不像七十年代人想像的那么锋芒毕露,那么肤浅浮躁,那么品位低劣,就像七十年代的我们并不像我们父母以为的那样不思进取、那样思想古怪、那样不可亲近。
等我有了孩子,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分享周杰伦或者李杰伦、王杰伦,顺便说一句,周杰伦的音乐不错。当然,也会给他们推荐郑智化、孟庭苇、童安格和别安,喜欢不喜欢,随他(她)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