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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版文/张怀旧 2006.8.25[转载][转载]
郑板全1998年毕业于南京大学新闻系，刚毕业那会儿不太安分，没有去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独自一人在珠江路租了一间民房做起了盗版光碟的生意。郑板全是幸运的，他赶上了好时候，99年前后，国内的平面出版物市场很不规范，更别说电子出版物了。他雇佣了一些中年妇女，培训了她们三天，告诉她们哪些是操作系统软件、哪些是游戏软件、哪些是多媒体、设计软件、哪些是工具软件、哪些是电子图书、哪些是欧美的、哪些是日本的、哪些是顶级的、哪些是三级的，并教她们如何站在马路边游说路人购买自己种类繁多、花色齐全的软件，而郑板全自己就坐在出租屋里，当起了老板，等待那些妇女将珠江路上的客人带进来购买那些便宜的盗版光盘。三天过去，那些妇女的“Windows”单词发音比谁都地道，三个月过去，这些妇女已经成了软件专家，三年过去，郑板全将几个存折一加，总共十八万。那十八万里，有我三千多。我就是这么认识郑板全的，一开始我是他的客人，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2002年以后，珠江路重新装修，那些破旧的房屋全部被石灰写上了“拆”，路边游荡的中年妇女是三年前的十倍，有的人干脆搬了凳子坐在树下，不断地向行人挥舞着手中的光盘套子。这里已经成了中国南方最大的二进制红灯区。
郑板全的智商绝对高过那些中年妇女，他知道在妓女数量增加、嫖客数量不变的情况下，势必产生恶性竞争，导致利润下降。于是他见好就收，将剩下的半蛇皮袋A片与软件全部免费奉送给像我这样的老客户和老朋友。记得那个夏天，我被A片折磨得直不起腰来。
后来我在那一摞A片的夹层中看到了郑板全的大学毕业证书，我当天就联系了他，告诉他毕业证书的事。他告诉我，他找那毕业证书找了三个月，很辛苦很疲惫的口气。后来郑板全凭他那本新闻系的毕业证书很轻易地就当上了《金陵晚报》的见习记者，每天拿着记者证到外面耀武扬威，回来后又跟孙子一样编写假新闻制造假舆论。就这样，郑板全很快成了一名国家正式编制的记者，时而高举伸张正义的大旗，抗着麦克风，游走于热闹的人群与严肃的会场，时而藏着针孔摄像机，假扮卧底，穿梭于六朝古都的大街小巷。
有一次郑板全抗着摄像机随省版权局的人到南京肿瘤医院稽查Windows操作系统的版权情况，结果医院所有电脑全部使用了微软公司的盗版Windows操作系统。根据微软公司的要求，肿瘤医院被迫全部安装了正版Windows系统，并罚款一百万。
紧接着，版权局接Autodesk公司投诉，说江苏省某规划设计院使用盗版CAD设计软件达五年之久。经查，情况完全属实，设计院被罚款一千二百多万。
郑板全得知这一情况后，对自己的现状很不满意起来，他再也不想偷偷摸摸地搞什么暗访了，他想做一名国家执法人员，正大光明地去罚款。于是他拿出当年在珠江路掘的第一桶金，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找到了组织部，拉拢腐蚀了一些干部，最终成功地调到市版权局稽查大队工作，一个月后就做了大队长，可谓仕途远大、财源滚滚了。
经过长时间的打拼，郑板全终于小有名气了，他先后获得了“全国十大打假能手”、“江苏省打假标兵”、“南京市打假突出贡献奖”。他时常把我叫过去搬几箱他收缴的盗版光盘回家，因为数量太多我一个人没法消化，我就把箱子搬到珠江路去返销，所得赃款与他平分，或者两人在一起大吃一顿也就算过去了，反正谁也不吃亏。
我搞网络搞了不少年，技术方面比郑板全强多了。有一次，我以一名外聘网络专家的身份随郑板全的稽查大队来到一县级市门户网站的公司所在地。他联系了当地的公安、工商部门，依法对这家门户网站展开调查，结果在服务器的磁盘阵列发现一千多部盗版电影，此门户站也已利用这些电影非法牟取暴利高达十万余元。郑板全当场冻结了这家网站的银行帐户，并开出了三十万元的罚单。网站技术部经理看起来对这样的处罚很不服气，郑板全掏出执法证往桌子上一摔，指着那位经理的鼻子说：“你小子不老实，老子现在就可以将你铐起来，你信不？”
后来我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什么处理的，反正我之前从来没见过郑板全那么狠。
2004年，郑板全结婚了，取了个人高马大的妻子，新疆人，吃牛羊肉长大的护士，像印度美女，很性感，很能喝酒，喝完了酒就闹着要跟郑板全回家睡觉，为这事郑板全没少跟她吵架。有一次郑板全跟我喝酒悄悄问我：“我老婆每天晚上都要干那事，这种情况正常吗？”我说正常。他又问：“那我晚上不在家，她怎么办？”我说不知道。我之所以告诉他“正常”，是因为他的老婆是新疆人，新疆人性欲都很强。我之所以告诉他“不知道”，是因为我不太好回答，对于“他不在家，他老婆怎么办”这个事情的后果我是能够预见到的，看任何东西我都可以走眼，唯独看女人我不会走眼，他老婆一定会出去偷人这个事情我是可以感觉到的，但我不可以说出来，因为我不可以这样去说自己的嫂子。
郑板全结婚之后我就很少跟他一起玩了，他要忙他的事业，还要照顾家庭。他经常出差，一但接到举报，那就马上动身。说哪里有人卖盗版书了，哪里有人侵犯知识产权了，哪里播放黄色录象了，哪里有人租借盗版大片了，这些事情他都要管，忙得自己忘记了回家。冷落了家里的父母与媳妇。
一年后，郑板全的新疆媳妇突然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同时他本人也因为打击盗版业绩突出被破格提拔为版权局副局长。为此，他在长江路“不孕不育整疗中心”隔壁的“鲤鱼门大酒店”举行了庆祝会，真可谓“双喜临门”。那次的宴会我没有去，因为我心理总感到不安。
之后我跟郑板全及其他几个朋友也聚过几次，基本上也就是到KTV去唱唱歌喝喝酒什么的，有时候他还把老婆带过去，喝完酒了，他就赶老婆回去，自己继续喝继续唱，喝那些假洋酒，唱那些盗版歌曲。我只记得那段时间，他老婆乖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闹着要郑板全回家睡觉了。有时候郑板全喝多了就跟我说：“我宁可看录像自慰也不跟老婆干那事。”我随着画面里的音乐不断地朝他点头。
大概是今年春天的事，郑板全有次出差提前回家，当他进入卧室卫生间小便的时候，突然看到浴缸里赤裸裸地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媳妇，一个是他的父亲。郑板全的小便断流了。
郑板全的第一反映就是离婚，他跑出来请我喝酒，问我怎么办。我说，你还是做个亲子鉴定吧。第二天，郑板全要抱着儿子去做亲子鉴定，他老婆说：“不用做了，我早在医院做过鉴定了，这孩子是你父亲的。” 郑板全不信，坚持要做，他的老婆没能拦住他，后来的化验结果证明，郑板全的儿子确实不是他亲生的。在郑板全看来，他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他的兄弟。
当天晚上，郑板全抱着自己的母亲痛哭失声，他口口声声说要跟他的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他的母亲看到可怜的儿子哭成那样，终于把埋藏在内心三十多年的秘密告诉了郑板全，其实郑板全的亲生父亲早在七几年就被迫害致死了，在他刚刚出生三个月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被现在的继父无情地霸占了。郑板全终于明白，他媳妇生下的那个孩子并不是他的兄弟，他与这个三代盗版的家庭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现在郑板全离婚了，在版权局也呆不下去了，他又回到珠江路与中年妇女们一起游说那路边的行人，不时地奔跑着以躲避城管队员的追赶，时而打电话叫我拉点人过去买他的光盘，于是，我又成了他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