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18岁,高考结束后带着我的画板去乡下亲戚家小住.完成最初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后我就打算回城里,画最后一幅画时我看到了她.
那天中午我在河边一棵老柳树下支好画架,一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水里,长发,很美.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我正在发呆时那女孩已经转过身,她的确很美,波光映在她的眼里,一种不真实的美.
从那次水边邂逅我们就算认识了,我推迟了回家的日期.几天之后我知道了她是邻村的,叫丝.
多年以后我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我的初恋了.尽管后来发生的很多事让我不愿去回忆这段往事.
那些日子里常常有个愿望在我心里蠢蠢欲动----我想吻她.她的双唇象鲜嫩的花瓣.但是我不敢.现在想想,当时的不敢,不只因为年少.不得不结束假期回家的那天,我向她要确切的通讯地址或者电话号码,她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她说,你看看地上,有什么不对?我疑惑地看着地上,没有什么不对.她说,你看我的影子.我悚然而惊,是的,这么多天来我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地上只有我的影子,没有她的.所以第一次见她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天,水中没有她的倒影!
上大学后我强迫自己忘掉这些事,忘掉她.她究竟是什么?直到我看到那幅<夏洛特的少女>.
那是一个濒死的少女,坐在船里漂浮在水面上,金色的长发,白色长裙,水中布满仔细画出的灯线草,整个画面弥漫着魅惑和绝望.真象她呀!除了头发的颜色,一切都那么神似.我终于知道那个夏天烙在我记忆中的痕迹是永远不会褪去了.
很多个夏天里我不断地梦到她,分明是一种纠缠,有些淡淡的苦,我再没有尝试过去恋爱.
后来我去看一个画展,一幅画令我极为惊讶.那几乎是又一幅<夏洛特的少女>.画中的女孩竟然是丝!几番周折我打听到了作者的背景还有这幅画,画中的女孩是作者的妻子.我决定登门拜访.
鬼使神差,本来约好了的作者临时有事出门了.接待我的是女主人,我确定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妇就是当年的丝.她眉尖那颗淡红如胭脂的痣清楚地证实了这一点.我紧张得几乎碰翻了茶杯.我告诉她我非常喜欢那幅画,想了解一些关于它的情况,然后我突然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能里见过?她客气地笑着,确信没有见过我,至于那幅画,她继续微笑,她说,曾经有一年她生了重病,几乎死掉,却又奇迹般地好了.我有些眩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告辞时经过书房,门不知怎么开了,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呆住了.正对门的书架上赫然摆着一个画框,里面是一幅小小的素描,画中的少女正是丝,而这幅画,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是18岁那年我亲手送给丝的.
我象梦游一样走到门口,看见迎门一张横幅上七个大字:去往云心一种闲.
女主人向我道别,忽然在我身后说,先生,你太执著.
我恍恍惚惚下了楼,向上看时,窗纱微微晃动,她的影子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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